尔屿 作品

第28章 第 28 章(第2页)

嘉和双眸眼睛立刻亮了,届时她撒撒娇,表哥自然就同意了,也是很久没见外祖父了,笑道:“谢谢皇兄。”

“好了,出去吧。”

刘胤的手挥了挥。

嘉和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得了皇兄的应允,便也不多留耽误皇兄处理政务,欠身告退了。

殿里再次恢覆宁静,刘胤单手挽着永宁的腰,抱她坐在膝上,指腹拭去双颊的泪,抚了抚她的肩,声线清润,“无人,哭吧。”

永宁没再抑制,心中难受不已,倚靠着他哭了起来。

正如天子所说,若是没有那场变故,她生父没蒙受冤屈,如今他们一家人在蜀地幸福地生活,何苦在皇宫受气。

刘胤轻抚她的头,满眼都是疼惜,她哭得太久,呜呜咽咽的像只孤独无助的小兽,“再哭妆都花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哭声渐渐小了。永宁伸手,避开掌心的伤口,推了推天子的肩膀,哽咽着小声说道:“放我下去。”

纤指染了眼泪,湿漉漉的,搭着他的肩,不经意间蜷了蜷。

刘胤擦了擦她的泪,女子杏眼红红的,眼妆也花了,偏生是这副模样,惹人怜惜。

刘胤抱她离了膝,永宁心里乱糟糟的,待站稳后往后退却一步,欠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刘胤淡淡嗯了一声,放她离去。

纤瘦俏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刘胤膝上怀中空荡荡,心里也空荡荡。

他垂下眼睑,胸膛的衣裳被她的泪濡湿,灼得他心口微烫。

刘胤眉目动了动,唇角微扬,那件事若是成了,她见到那人,怕是要高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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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芙殿。

永宁不过是去了趟昭阳殿,却落了一身伤回来,夕岚和银雪因没跟着去,愧疚不已。

“不干你们的事,我一不留神摔的。”永宁撒了个谎,没提昌王的事,“都出去忙活吧,我没事。”

夕岚丶银雪双双退了出去,永宁拿来一面手持小镜子,看向镜子里锁骨下方砸/肿的伤,她探手轻轻一碰,疼的嘶叫出声。

眉心缓缓拢起,永宁心里隐隐不安。昌王贪玩跋扈,因她被天子罚去祖庙禁足反省,等太皇太后的寿宴过后又要被遣去封地,这事或许已经传到太后耳中了。

太后才不似表面这般和善,肯定会将这件事归咎在她的身上,连带着珣哥一起,狠狠报覆。

珣哥得水花时,太后便打着为珣哥病情的旗号,封锁消息,太医确实请了,但病情却更加严重,其中可操纵的地方太多,等病情无法控制时,珣哥也被病魔夺去了性命。

谋害亲王是死罪,但太后这样做挑不出大错,事后也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是还可能在给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这与太后放任珣哥玩乐,荒废学业,有相似之处。

当然这些只是永宁的推测,没有证据。 昌王此次罚得重,她和珣哥以后面对的还不知是什么。

永宁眉头紧蹙,惶惶不安。

小玄子忽然进来,跪安好几声,才让失神的永宁回过神来。

永宁茫然看向他,小玄子开门见山道:“殿下,奴婢寻了个东西给您。”

他从袖子拿出一张卷起的纸,那纸有一掌长,不知里面写了什么,怪神秘的。

永宁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京都舆图,上面清晰地画着各个街市丶码头,还有南北城门。

她惊讶疑惑地看向小玄子,“你哪儿来的?”她拧了拧眉,藏住内心的欣喜,故作不明白,又问道:“这舆图你给我作甚?”

“奴婢曾经负责宫中采买,一份京都舆图不在话下,那日殿下因鲜少出宫,不清楚城中各个坊市而有些失落,奴婢别的本事没有,便托人寻了这舆图,送给殿下解闷。”

小玄子老实巴交,说得真真的。永宁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她想逃离皇宫,逃离天子,偏偏就这般凑巧,有人送来了她一直愁苦的东西,帮她解了一个烦忧事。

大抵是永宁打量的目光让小玄子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明显变得局促起来。

在长久的静默中,小玄子诚惶诚恐,跪下道:“殿下不喜,那奴婢以后不自作主张了。”

他磕头在地,没有得到任何起身的命令时,便将额头一直贴在地上。

永宁拢着眉,看他不像是装的,那份疑虑慢慢消退,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起来吧。这舆图我先留着看看,打发打发时间,以后莫再自作主张了。”

“奴婢谨记。”

小玄子从地上起来,躬身退出殿里。

永宁在原处坐了一会儿,盯着那张崭新的京都舆图,最后还是拿着它去了里间。

永宁四处打量,将图和手札一起藏在枕头最下面。

又觉不妥,最后改藏在了枕套里,压下面。

天子说什么也要将她嫁给陆涿绪,可明明永宁能感觉到他厌恶她与陆涿绪的拉拉扯扯。

永宁摸不透天子的想法,每日都警惕着他来玉芙殿抽查那事,弄得她惶惶不安。

因为有了这张舆图,她好似看到了希望,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念头。

只是她离开后,珣哥怎么办?她带不走珣哥,可珣哥还小,难辨好坏,在宫里要如何应对太后?

姐弟两人好不容易才解除误会,她抛下珣哥离开,倒真的应了昔日的那些话。

恍惚间,永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慈祥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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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气清,是难得的好天气,偶有清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惬意舒服。

几丛高大的竹子将皇宫里的喧闹隔开,小径蜿蜒曲折,尽头的红墙那边却别有洞天,繁花簇锦,勃勃生机,引来阵阵蜂蝶。

长寿殿幽静,太皇太后便居于此。

永宁回宫时来长寿殿请过安,不过在过了两月,太皇太后又苍老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和蔼慈祥的笑脸,让人想亲近亲近。

永宁这一来才知前阵子太皇太后病了,养了十来日,精神总算是好了许多。

太皇太后靠坐在软榻上,慈祥地看着前来请安的姐弟,让两人坐到下首来,凑近些。

她看着那张与先帝极像的小脸,感慨颇多,“数月不见,珣哥又长高了,和先帝小时候太像了,尤其是这下半张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伸出一只满是皱纹苍老的手,遮住珣哥的鼻子以上的脸庞。

刘珣只在年节见过太皇太后,有些怯生,但一想到来之前阿姐教他的那些问安,便也不怯了,来到太皇太后身旁,稚嫩的小手拉住她的手,“皇祖母,以后孙儿常来看望您。”

“好呀,皇祖母的乖孙。”

太皇太后摸了摸孙儿的头,笑道:“果然姐姐一回来,性子就开朗多了。”

她在深宫待了大半辈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有些事自然是看得清楚,倒是永宁因这一句,楞了半晌,后知后觉捂出其中深意,鼻翼一酸,眼眶渐渐红了。

“皇祖母,孙儿给您背一些太傅教授的课业吧。”

刘珣乖乖站好,双手背后,摇头晃脑地娓娓道来,跟个小夫子一般,有模有样的,像面对皇兄抽查课业一样认真对待,力争不出错。

孩童的声音稚嫩,娓娓道来。

太皇太后欣慰地点头,夸道:“倒是有天子儿时念书的模样了,”摸了摸孙儿的头,她笑道:“你们兄弟还真有些地方相似,你皇兄小时候记性特别好,过目三遍不忘。外面天气好,出去玩吧,皇祖母跟你阿姐说说话。”

长寿殿的嬷嬷带了刘珣出去,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太皇太后和永宁两人了。

太皇太后伸手去端茶盏,永宁手快一步,双手递了过去,温声道:“您慢些喝。”

太皇太后饮了一口茶,嗓子舒服许多,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珣哥年纪小,最怕孤单。” 永宁心里愧疚,垂头跪在软榻前,“是永宁不好,没尽到当姐姐的责任,伤了珣哥的心。”

永宁擡头,眼里含着泪花,道出今日来的用意,“珣哥这个年纪最易被带歪,曾经贪玩厌学无礼跋扈,不过现在都改正了,前几日太傅还夸他上进。皇祖母,眼下永宁就要出嫁了,最放心不下就是珣哥,珣哥的水花痊愈不久,往后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太皇太后走过的路,比这些小辈吃过的盐都多,永宁带刘珣来时,她便猜了个大概。

这宫里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她看得比永宁清楚,只是没点破罢了。

想起那张和儿子小时候相似的脸,太皇太后的心软了下来,道:“嘉和曾经也养在哀家膝下,这一两年里她也快嫁人了,她一离开,哀家这里怪冷清的,便让珣哥留在哀家这里吧。哀家改日跟天子提一提。”

太皇太后拍拍永宁的手,拉她起身,“起来吧。”

“谢皇祖母。”永宁低头拿手绢擦干泪,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有着落了。

太皇太后看眼院子上空里飞起来的风筝,不知不觉间竟想起儿子和女儿元姝少时的玩乐情景,抚摸永宁的肩膀,说道:“去陪陪他吧。”

“谢皇祖母,永宁告退。”

*

空旷的草地上,永宁和刘珣各拿了一大一小的风筝,姐弟俩的欢声笑语还有了回声。

湛蓝的天幕下,一只风筝总是要低一些,刘珣巴巴望向永宁,“阿姐,你让让我,让我的风筝飞高一点。”

“好。”永宁笑着答应了,籰子绞着风筝线往回收了收,那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飞低了些。

刘珣笑了笑,小腿跟风火轮似的,一股脑往前面跑,边跑边松风筝线,飞起来的风筝很快就超过了阿姐的。

阿姐答应他水花痊愈后就带他放风筝,果然没有骗他,刘珣欢喜高兴,今日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姐弟俩在草地上玩的高兴,小径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近了。

嘉和住在长寿殿的西边,老远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一打听才知道永宁带着刘珣来皇祖母这里请安来了。

“祖母喜静,你们不知道吗?这般大声。”

嘉和拔高嗓音,打断玩得正在兴头的两人。

永宁闻声望去,嘉和面色不佳,正款款走来。

刘珣收了风筝,下意识躲到永宁身后,怯怯唤了声,“嘉和皇姐。”

永宁知道嘉和不喜她,担心她逃离皇宫后,嘉和将对她的怨气转到珣哥身上,“我们不放了。”

这么一说,嘉和没来由的不悦,好似她像个恶毒女郎一样,勒令禁止一切。

嘉和烦闷道:“我只说你们小声些,没让你们收了风筝。”

她语气飞快,带着有几分别扭不自在,话毕抿了抿唇。

嘉和看眼永宁手里的燕子风筝,还是像以前一样,说道:“给我玩玩你的。”

刘珣印象中阿姐跟嘉和皇姐不太友好,在阿姐还在收风筝线时,快一步将他手里长线乱糟糟的风筝递过去,大有几分保护的模样,“嘉和皇姐放我的,我和阿姐放一只风筝。”

嘉和单手叉腰,嗔他一眼,“你这小不点,我也是你阿姐,胳膊肘怎么不朝我这拐。”

刘珣裂嘴笑笑,连籰子带着没收的风筝长线一股脑塞到嘉和手里,回身后还不忘伸手护了一下永宁手中的风筝。

嘉和拢起黛眉,有些不悦,慢慢收着一团长线,在小孩面前炫耀道:“等我后日去定国公府参加宴会,有的是风筝放,草地也比这儿大。”

闻言,永宁的眼眸忽然间亮了起来,看向嘉和,问道:“出宫,能带我去吗?”

或许就是这次机会,她可以逃离天子。

“你要去哪?”

未等嘉和回覆,天子沈沈的声音蓦地从身侧传来。

永宁心头一宕,宛如惊弓之鸟,手里的籰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