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山立雪(第2页)
那晚上,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她是唯一的变数。
他与沈晏清联合,做一场戏。设计自己设计皇帝也设计幕后之人,去赌一场所谓的父子之情,赌所有人都会被他迷乱了眼睛。他赌皇帝走投无路,他赌他震怒,他赌自己一定会被救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数二十年谋下的局面时至今日还差一轮大火,足够将阴谋挑到明面上,足够叫贼人未战先衰一大将。
可在那条街道上见到她,他第一次生了终止计划带她离开的念头。明明算计好了已经提前离开,明明算计好了她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为什么还是把她搅和进来?为什么他们还是遇见了?
那时候,在脑海里,突然就闪过老师曾笑语告诫他的话:“你与沈江鉴,你们两个,总是算计,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什么都算计,甚至不惜把自己都算计进去,可一个人的心永远不能被完全束缚,总有满盘皆输的时候。”
尚且不到满盘皆输,却感受到了什么为为之一颤。
其实很久之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那时候还不是她。在那家酒铺茶楼,他一身清正,两眉一折,手上干净利索,压着徐长跃,板板条条训斥了一通。
他站在窗边被屏风遮住的阴影里,看着他落在门影处光里的背影,方才丢下刀子对峙时的强硬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席青衫书生的壳子立在桌边,看似占了上风,实则一无所有。
他突然有一瞬间想到,他们其实本该是同一类人。
世家大族的嫡长子,圣贤家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透过那个身影看到了很多年前陆家的悲剧与轮回。
愤恨的苗头还没有升起来就已经被箴言似的独白击溃,他立在那里,看那人谦谦君子的模样妥善处理好一切,内心居然生不起一丝波澜。
隐隐,有些可怜。
这便是臣道,这便是他们还在坚守着的东西。
可是后来,他死了,他也不是他了。
有时候他恍惚,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借梦移魂,有自己的一缕魂魄透过云幕遮,到了那人身上,以至於观镜自照,可耻地发现她与他,实则最为相似,甚至生了不该生出的想法。
可她毕竟不是他,不是他冷心冷肺,伤心伤情。
她身上冷酷坚硬的外壳里竟然奇异的有柔暖的内核,虽然绝不相符,却又莫名叫人安心沈湎。
千年枯树老旧的外壳里居然有柔软的温暖的内核。
裴镜渊尝试着睁眼,在一片迟暮雨声中,一点点挪动着他麻木僵直的胳膊,左手腕搭上了右手腕。
脉搏微弱,起码说明自己还活着。
“醒了就起来,别睡了。”张意之擡了头,冷淡地说。
她在倒弄一轮火,生起的碎木杂质崩裂开火花偶尔溅到她旳衣服上。她的手简单包扎,拿着一只烧焦的小木棍。
裴镜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递到面前的一只水果。
“咳咳咳……”张意之被烟呛了一下,转头憋回眼睛里的泪。
裴镜渊接过,握在掌心里。
“你摘来的?”他的声音有点哑。
“给你止住血了,还是小心点。”张意之答非所问。
裴镜渊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腹部,那条狰狞的伤口以及周围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绿油油的野药敷上,可药有奇效,冰冰凉凉居然止住了疼痛。
裴镜渊突然很想和她说说话,尽管现在对方看起来似乎在为一些什么事情生自己的气,所以努力在沈默里制造话题:“你……你以前是杀手?”
就那么大的狭小的空间,似乎他只要说了话就会完完整整传进她的耳朵,就算她默不作声也会显得格外刻意,更何况她尽管仍旧为他能随意说出的那句“别管他了自己走”感到介怀,却压根没想过要冷战。
张意之从火堆上移开目光,瞥了他一眼,听他给自己观之‘杀手’的名号,心下有些好笑。
“杀人果断又善药理,改良兵器,我不知道除了杀手还有谁能做到这一步数。”
“不是。”她没有擡头看他,映照着跳跃的烛火,只是在自说着自话,那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可平静中难免有一丝绝不相符的触动,“在来之前我没杀过人。”
她知道他说的以前,他也明白她笑的是在来之前。两人几乎心照不宣。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似杀手无二,精於此工。
裴镜渊撑着手往后挪靠,直到贴到了墙壁上,她只要肯说话他便心下稍安,他手里一直握着那个水果,只是没有下嘴。
“我们那儿跟这里不一样,那里没有律法没有秩序,活着很难。尽管那时候人只要还能完完好好全胳膊全腿的都已经很牛了。”张意之偏过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把一些浓絮堵在心头的东西变得轻描淡写。
“我出生在山里,这些东西都是……”她卡了壳,失声。
裴镜渊等着她的下文。
“都是张九媋教我的,她是个很麻利很聪明的女人。她教我杀人,却从未递刀给我。”
张意之向着裴镜渊看过来。
裴镜渊奇异发现张意之望着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看见了另一个人,她眼里有闪烁星光,却也有抹不去的雾气。
他不知道张九媋是谁,也不知道那是她只有在梦陷入昏迷时才会一声一声恋恋不舍唤着的阿娘。可一旦清醒,她似乎又避讳那个称呼,躲避那些不经意的在乎。
可他知道,那一定是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她希望我干干净净的,所以我从没有杀过人……她不服天不服地也不服输,从来不觉得女人比男人差在哪里,所以她一把小刀屠了仇人满门,所以她在那穷山恶水活了十几年临到头来样样都精通。”
“不过她太心软,她本不应该属於那里,权势把她诱拐进深山,威逼利诱下毁了她,可是她就该如同你一样心狠,只要活着就能走出去,可她偏不,她生下那个累赘,就把自己一辈子砸了进去。”
“后来,她想要出去也出不去了。”
张意之又低下头去倒弄炭火,炭火跳跃,去灼烧细密的皮肉,隐隐有抚摸之感。
“你后来出去了。”肯定句。
“是啊,我后来出去了。”张意之仰着头,听外面沙沙的雨声。
“我成了她,完成她没有完成的,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
“尽管最后全搞砸了。”张意之咧嘴笑,可裴镜渊几乎不需要辨别就看出了笑意背后山崩地裂的悲伤与锥心之痛。
那一瞬间,两个人那么近,却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裴镜渊手指抽搐了一下。
“你也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你是灭门之痛,我是叛师之徒。你从前说我大义,每每我都想笑,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也配得上这样的赞誉,可我扮演着张演之,在他的皮肉里,竟也担当的起。”张意之虽然在笑,可冰碴子含在眼底,几乎要压出血痕,深不见底的黑洞像是要把这个人吞噬掉了。
“裴寒深,就算我是个无知无觉的蠢人,也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或许有时候,愚笨,看不透时局,做不出万全的选择……那只不过因为我不是个圣人。”
“我有自己的私心,也想,证明一些东西。可你难道不是这样吗?就没有有失偏颇的时候?”
一抵之下,裴镜渊微微一颤,他听着背后轻轻的倾诉,似乎从那些脉络中看见了从不为外人见的那些内核。
“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时间的逃脱来了这里,我每天扮演却又每天质疑……”她骤然止住,哑然无声。
裴镜渊沈声问:“质疑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摇摇头,顺便提醒他,“还是吃了吧,好不容易找的。”
“出生在哪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决定不了。”裴镜渊突然说。
“我从来不埋怨我的出生,我只是,有点恨我的一意孤行。”张意之闭了闭眼。
“我们都想活着,不过你是为了还没有干完的事,我是为了不去面对那些事,我不想再次陷入无知陷入被动了。”
她说完这些话,脸上陷入一种悲伤与支持奇异的矛盾,像是两面画,一面是欣欣向荣,一面是摧枯拉朽。
死了下了地狱逼迫着去面对那些因她而死的众生,她一定会被撕成碎片永世不得超生。
“你过来。”裴镜渊默了默,说。
张意之拾眸看过去。
裴镜渊静静望着自己,褪去锋利,莫名有些温吞。
张意之又倒弄了两下炭火,还是顺从着过去。
她挪到裴镜渊身边,看他松开了右手,在掌心里握着一块没有被雨水化掉的糖块。
是那块她塞给他说是换刀子请他别生气的那块糖。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能回到自己手里。
“……”张意之擡头,不过这次她真的笑道。
“裴镜渊,太幼稚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一块糖怎么能够把我哄好呢?”
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雨里泡了半天还能把这块糖留下来,或是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缘故吧。
“一点点甜也很好,至少没有那么苦。”裴镜渊直直看着她,说着从前老师跟他说过的话:
“你是个好人,至少我从不怀疑你说的希望天下太平。那样的话足够叫每一个心有龌龊的人愧疚自省。可要是好人没有好的结局,不是好人的错,是天下人错了。”
“……”她不想追究到底是谁错了,天下人错了?何其荒谬。可至少这一刻她想要贪恋这一丝甜意。
“我从不觉得你蠢笨也不觉得自己是圣人,我……敬佩你,也由此叫我看清楚一些从前我看不明白的,我说惭愧,不是客气的套话,仅仅是因为我确实为你的心胸而察觉自身狭隘。”裴镜渊低声说道。
“你还会想回去吗?”裴镜渊突然话锋一转。
“回哪去?”张意之冷嘲,她冷嘲完,脸上落寞与冷情相交,像是分成分行两瓣落在不同的世界里,“我已经没有地方还能去了。”
“我在梦里跟你说想回家是不是?”
裴镜渊见她眼球黑白分明,情下禁不住点了点头。
“可实则,我早就已经没家了,我压根没地方可去。”张意之轻笑。
“一人一半吧。”张意之一顿,她不顾裴镜渊覆杂的眼神,捏起那块糖拉着细长的丝一掰两半,她留给裴镜渊一半,另一半直接放进嘴里。
“卢老师说,你为了算计沈江鉴不惜自损八百也要天下为之大乱,他问我,难道你都是因为私心吗?”她嚼着糖,轻轻说。
裴镜渊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是他说他问过你很多次,你从来没有正视他的问题。”张意之闭上眼靠在墙上,听着炭火的爆裂声,眼前有些模糊,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为了什么。所以我便也默认了你觉得我想要天下太平也是滑稽的,可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并不是,原来你只是不想承认,以便於把自己掩盖的严丝合缝而已。”
回答她的只有空旷的沈默与交错的呼吸声。
她骤然轻笑了一下,不知道在笑谁:
“你我彼此不知,却又紧紧捆绑在一起,真是滑稽之极。”
裴镜渊听她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像是在开玩笑。
“我一直知道。”裴镜渊低声说。
“什么?”张意之疑心自己听错了。
“裴镜渊,你说什么?”
裴镜渊牢牢盯着从暗处投来的目光,万物皆赖,只有那一双眼睛,错愕又隐约猜到什么,带着迷茫与思索。
“我一直知道,知道你是谁,知道之玉为什么是张之玉,知道你不属於这里。”
此话一出,两人心思具是重重一沈。
裴镜渊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可以这么快,他的喉咙干干的,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他是想要一个答案的,他想要看看她的反应,不想要再只是脑海中一遍一遍幻想,甚至觉察自己有些无能心安理靠近她。
他想,无非就是害怕远离,可他不怕,他早就已经被打上‘冷心冷肺’的标签,要是她害怕他就再主动一点再靠近一点好了。
他不怕她疯,他能比她更疯。
可狭小的空间里,很久没有人说话,烛火爆裂开,一阵一阵寒风与热浪,似乎陷入无解的沈默。
裴镜渊手里还握着那一半的糖,他垂下睫毛。
直到张意之已经呼吸绵长,裴镜渊侧目,她居然就那么睡了过去,手里还握着戳火的小棍。
裴镜渊偏头看着双手叠抱着靠在石壁上,眼下乌青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张意之,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看着透光的洞口。
算算日子,也快了……
*
裴镜渊又算对了一次。
什么神仙药也救不了一个病入膏肓的死人,更何况那慕容花本就伤心伤脾,沈江鉴咳了一夜的血,几乎没有力气擡起头来。
等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他掀开沈重的眼皮看着坐在床边独自垂泪的叶疏柔,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胳膊,费力问:“裴镜渊呢?”
泪水戛然而止,叶疏柔看着他:“陛下您说什么?”
自从裴镜渊和张意之一起在城中失踪,每日探子报回来的信雪花一样飘在床头,他一开始还勉强有心力去处理这些事。可后来不知他是想到什么,人病如山倒居然吐血卧床,苟延起来。
叶疏柔伺候在床前,实则是细数着他或要雕零的日子。
“错了,这步棋错了。”沈江鉴面如死灰,他盯着飘动的床帏丝带。
“他才是我的……”
叶疏柔面上惊骇实则内心平静无波,隐隐又有些嘲讽。
她的指甲里还藏着裴镜渊给她的毒粉,无色无味,四年以来随着日居起卧一点一点侵蚀进他的身体里。
皇帝没有说完的话——裴镜渊究竟是不是那位早就该死了的太子殿下,叶疏柔不清楚,倒是问起来是不是他指使下杀了眼前这个人她清楚得很。
沈江鉴预感到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的头越来越沈可是脚越来越轻,甚至在半迷糊之间好像看见了止晚,她披着衣裳坐在床边,枯瘦的脊梁还是挺立着,一双眼睛怎么都不肯再看向他。
既然如此,他要在活着的时候把剩下的棋子走完,这么大的一盘棋,这么多人的斗争与无辜离世,不能在最后毁於一旦,不能在最后毁在他的手里。
“……赵骅丶把赵骅叫过来。”沈江鉴咬着牙大口大口喘息着。
叶疏柔垂下眼眸,拉了拉手腕处的衣袖遮住浅色的梅花形胎记,别了别腮边的落发,轻声:“臣妾这便去。”
而同在嘉阳,自从隐晦传出裴张二人遇刺失踪的消息,沈晏清已经背着手在窗边站了一天一夜,从日迟到日初,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明明朝堂内外都已经乱成了一锅,无论是裴镜渊张演之下落不明还是陛下病重将不久於人世,可偏偏到了沈晏清身边就像是巨水吞并了波澜,空留下寂静与沈默。
他与‘那边’已经断联了好几天,此时各方势力都很焦灼,暗暗涌动着想要来一个誓死方休。所有的暴戾都被隐藏在棺簿之下,所有人都在暗暗等着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阑珊此时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说:“您应该开心,无论是张演之还是裴镜渊还是沈江鉴,这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他垂下头,掩盖住深深浅浅挣扎的神色,“就算您不为将要到来的皇位感到开心,至少快要自由了。”
一旦沈江鉴死,不仅大仇得报,他的使命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他自幼时追随沈晏清,虽然初始只是一个监视也不知究竟在什么时候生了几分怜意,没人人比他更明白,他知道沈晏清这些年从未畅意过。
阑珊清楚记得殿后面鼓起的一个小包,里面干干净净盛着他为她临摹的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画,埋葬在开的最盛的海棠树下。
他不想杀张意之,可张意之为他而死,那朵花,明明十钧向他保证过不会要了那个年轻娘子的命,却偏偏叫她一阵春风落红去了。
沈晏清就扶着树站在那小鼓包前面,指甲扣进了书皮里渗出血丝,他一动不动盯着,像是要穿出一个窟窿。
颓然至此,叫偷偷看着的阑珊生出一些奇异的幻想。
像是一片孤雪,落在煎熬里,水沸腾着嚣叫,雪花却安安静静变成了水的一部分。
可他偏偏不是雪,是墨色的影子,是身负大仇的孤子,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就连徐老先生的死,里面有几笔是十钧的手笔亦然说不清楚。
那些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都因为他不清不白死了。
他明明也想要保护他们,可他自己都寄人篱下受人牵制又怎么护得住。
阑珊知道,活到这般模样,没有一刻他是畅意的。
“是嘛?”沈晏清嘴角讽刺大过一切。
“可我偏偏懦弱,我只屈从於……”他说到这里,突然就顿住笑了声,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不能全然交付。
我只屈从於现实的温暖。那张被反覆提及早就已经在回忆里模模糊糊的阿娘的脸,他快要记不清了。可是张意之的,张演之的,他记得一清二楚。他想要温柔小意,想要柔软的指尖和打碎阳光的裙摆,他想要兄长一般宽厚的信任与庇护,他想要在醉酒的时候躺进他的臂弯像是跌进一场梦里。
他想要自己的一个家。
先前他不明白,也曾曲解了自己的诸多意思,因为他从不敢想自己是为了自己活着的。可现在他明白了,他不想要那些人死,也不想什么覆仇,如果可以他想要留那个女子永远在自己身边。
哪怕她并不喜欢自己,哪怕她甚至有些厌恶。
张意之死了,他开始有些疯狂想要在张演之身上演示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想要张演之弥补心里残缺的那一角,疯狂到他想要张演之替代她留在自己身边,可他偏偏注定难以启齿。
直到后来,他知道他就是她,她还活着。
那天晚上他将被子蒙过头顶,一会哭一会笑,人已经疯疯癫癫不知东西南北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上天恩赐他的第二次机会,他再也不要她死掉了。
沈晏清什么都没有说,可每在心里吐出一个字他的面色就苍白一二分。
他从不信那两个人死了一切就会结束,他更对所谓的皇位丶所谓的覆仇大业没有任何感触,安王死或许是罪有应得,在其位谋其政,恨就恨他生错了,那,被杀有何不可。
可怜的是受到牵连的安王妃,可怜的是无辜的他。
“殿下!殿下!”屋外一连串的脚步声,沈晏清的脸上勉强回过一些血色,他看着守卫三步并作两步跨过连堂,鲁莽不堪跪倒在窗前。
沈晏清垂眸看他:“什么不好了?”
他的声音甚至是持稳温润的,波澜不惊。
“是父皇那边出事了吗?”
“陛下下旨围了我们!”
“碰!”手里的琉璃盏落在了地上闪烁满地星碎,沈晏清脸上的胭脂色晕染开,在青白之间又有些绯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