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民族脊梁(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短短几日,苏俊接连送别了罗掌柜和几位旧友。
直到今日,当他在站台上目送郭义登上列车,看着那列钢铁巨兽缓缓启动,裹挟着轰鸣声撕开凝滞的空气,心中翻涌的离愁别绪再也难以克制。
他垂眸望着站台缝隙里倔强生长的野草,恍惚间竟轻声吟出了这首《送别》。
暮色尚未散尽,疤脸叔攥着一封电报冲进站台,粗粝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响。
他拨开熙攘的人群,终于在月台尽头寻见苏俊,压低声音道:“姑爷,大当家加急电报——北洋外交部给云南发了照会,说有批洋人考查团要入境,点名让咱们配合接待。大当家问……”
话音未落,苏俊望着远去的列车尾灯轻笑出声,暮色里睫毛投下细碎的影:“回一个字——钱。没真金白银,免谈。”
疤脸叔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牙,正要转身,苏俊突然扣住他的手腕。
站台的汽笛声裹着煤灰扑来,苏俊压低嗓音,字句如冰碴:“叔,小日子那伙先头部队到那里了,盯紧滇南边境,别让他们钻了的空子。”
疤脸叔喉头滚动,重重应了声“好”,身影很快消失在月台灯影交错的人潮里。
虫鸣撕开闷热的午后,解剖室里酒精的气息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俊握着手术刀的指尖刚划开家兔腹腔,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莫雨薇倚在门框轻叩,眉眼间藏着几分凝重:“苏老师,疤脸叔找你,说是急事。”
走廊阴影里,疤脸叔把草帽攥得变形,额角青筋随着喘息突突跳动:
“姑爷,那伙小日子摸到国境线了。”
他压低声音,从腰间掏出张泛黄的契约,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火漆印,“滇南十八寨土司都按了手印,只要您一声令下,明早太阳升起前,保管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苏俊看了一眼疤脸叔的妆扮,笑着说道:“急什么?滇南的瘴气、蚂蟥还没尝过东洋人的血呢。”
话音顿住,他突然凑近疤脸叔,压低的声线裹着森然寒意,“让土司们收着点力道,别把这些耗子逼急了咬出乱子——等他们钻得再深些,咱们一网打尽。”
疤脸叔黝黑的脸上绽开沟壑纵横的笑,浑浊的眼珠因兴奋泛起血丝。
他重重拍了下腰间的驳壳枪,粗粝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快意:
“成!就等这群龟孙子进了咱们的地界,保管让他们知道,云南的山不是他们能随便爬的!”说罢,他抬手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转身时草鞋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串急促的声响。晨雾未散时,滇南边境的阿瓦镇已沸腾起来。
竹楼木梯吱呀作响,身着靛蓝扎染、银饰叮当的山民们挎着竹篓鱼贯而出。
赶集日的阳光仿佛带着特殊的魔力,苗家姑娘的百褶裙掠过沾满露水的山道,傈僳汉子的背篓里晃着新采的蜂蜜,哈尼老妪用黑布帕子裹着腌制的酸肉——这些带着山岚气息的物产,都将在集市上换取维系生计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