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安裕召见太医,太后交代后话
片刻之后安裕开口,嗓音低哑。
“去,传成太医来。”
高福顺闻言一震,几欲抬头,却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
“是。”
他知道,皇上近来夜不能寐,饮食难进,明明病初痊愈,却似比卧病之时更加虚弱。
尤其今日自慎刑司案卷看完之后,神色如寒冰三丈,整个人像是被抽尽了骨血。
高福顺不敢多言,立刻退下去唤人。
不多时,成太医快步赶来,一路小跑至御书房外。
却仍不敢贸然入内,只在门前垂首等候。
“进来。”
安裕声音传出,轻得几乎听不清,但落在成太医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赶紧整衣叩首,战战兢兢步入殿中。
“微臣叩见皇上,陛下万安。”
“起来吧。”
安裕抬眼看他,目光淡然,语气却少了往日帝王的威势。
成太医起身,心中愈发忐忑。
皇上的气息似比前几次见面时更加沉重,肤色苍白,唇角隐有干裂,眼下青黑一片。
“朕近来胸闷气短,乏力不支,你过来诊诊。”
“是。”
成太医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替皇帝把脉。
他手指一搭,便觉一股虚滑之脉奔涌而来,心中登时一凛。
他凝神聚气,又细细诊了左寸、右关、尺脉,一遍又一遍。
周围安静到极致,只听得香灰掉落的微响与火烛轻跳之声。
良久,成太医收回手,额上已渗出一层冷汗。
“如何?”
安裕问。
他没有看他,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句,像在问天气、问日期,毫无情绪波澜。
成太医却几乎立时跪下。
“皇上,您的身体……确实是因上次重病,元气大伤。”
“五脏亏虚,阴阳失衡,又长久劳神,夜不能寐,饮食不佳,久之气血两竭……”
“平日里还是要好生修养,不要......”
安裕皱眉。
“朕不想听这些废话,朕还有多少时日?”
御书房内骤然死寂一片。
安裕仍未作声,只手指轻轻叩着玉案,声音极轻,却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尖。
“说清楚些。”
成太医抬不起头,声音发紧。
“好生修养,应该还有四五年”
“皇上的身体已不耐劳神,若再遇大怒或病变,恐怕撑不过三月。”
三月。
不过区区一个季度的光阴。
不过一次秋风、一次落雪。
他才三十而立,正值盛年,却得了如此断命之语。
安裕微微阖目,沉默良久,像是将一切翻涌在心头的浪都镇压了下去,才缓缓道。
“退下吧。”
声音平静如水,竟听不出怒意、惊愕、悲怆,仿佛他听见的不是死期,而是一句寻常谏语。
成太医身体一颤,几欲磕头求皇上再召集几位太医会诊、改药调养。
但抬眸一看那神色淡淡的君王面容,便知多言无益。
“微臣告退。”
他小心翼翼后退三步,转身而出,脚步发虚,几欲踉跄。
安裕并未回望,依旧坐在高位之上。
指尖搭着那一纸供词,案上灯火将他整张脸映得明暗交错,似神似鬼。
门扇关闭的一瞬,他缓缓张口,轻声低语。
“连天都要负朕。”
话音轻地飘散于空中,不知是说与谁听,是怨是恨,是不甘还是无望。
房中灯火噼啪一响,火星飞溅。
照亮那原本已毫无表情的帝王脸上,忽现出一丝极轻极淡的笑意。
像极了讥讽,也像极了自嘲。
夜风穿窗而入,将灯火吹得忽明忽暗,整个御书房笼在一片昏沉幽影中。
他坐在原地,不知坐了多久,但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他没有再去看桌上的供词,也没有再唤人。
只是目光落在前方那团虚空里,恍若穿透了时空,望见了什么深不可测的深渊。
“三个月啊……”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对天地低语。
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一物,那是一枚极小的玉佩,通体温润,质地细腻。
他从不在人前佩戴,只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才会悄然取出,握在掌中。
那是仁昱皇贵妃临终前塞入他手中的。
“母妃……”
他轻声呢喃,一抹幽沉与温柔从眼角浮现,又瞬间被冷意压回心底。
他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太后的手还未彻底斩断,皇后的势力仍在朝中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