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丰 作品

第422章 残衣(第2页)

石门紧闭,上面刻着和结界一样的符文,但已经全部熄灭,只剩下暗淡的凹槽。门楣上刻着两个字——

禁地。

林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林家老宅的地下,藏着一个连守观人都不知道的禁地,里面封印着比魔将更可怕的东西。

难道这里就是?

沈砚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了。

林秋没时间犹豫,他举起天玑剑,将剑尖抵在石门中央的凹槽里——那里的形状,正好和他胸口的玉佩虚影吻合。

“以吾之血,启此禁门。”

他再次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尖上。

青光骤然暴涨,顺着凹槽流淌,将那些熄灭的符文重新点亮。石门开始震动,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一片更深的黑暗。

黑暗中,传来林秋微弱的呻吟声。

“林秋!”

林秋眼睛一亮,顾不上石门后可能存在的危险,抬脚就冲了进去。

就在他的身体完全进入禁地的瞬间,身后传来沈砚凄厉的嘶吼。他回头,看见沈砚的爪子抓在石门边缘,却被重新亮起的符文弹了回去,绿色的血液溅在符文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石门开始缓缓关闭。

林秋看见沈砚在门外疯狂地抓挠着,黑洞洞的眼眶似乎在流泪,绿色的血液顺着脸颊往下淌。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石门关闭的声音太大,林秋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石门彻底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禁地里,只剩下林秋和林秋的呼吸声。

林秋借着天玑剑的青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放着一个石台,林秋就躺在石台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林秋快步走过去,将他从石台上抱下来。入手一片滚烫,比暗河的水温更灼人。

林秋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胸口的玉佩烫得惊人,几乎要嵌进肉里。林秋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玉佩,就被烫得缩回手,指尖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向林秋的眉心,那里的印记正在剧烈闪烁,青白色的光芒透过皮肤往外渗,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而自己眉心的印记也在同步发烫,两股力量隔着空气相互拉扯,让他头晕目眩。

石室的地面突然亮起微光。

林秋低头,看见那些原本不起眼的地砖正在逐一亮起,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石台和他们都围在中央。阵法的纹路与结界上的相似,但更加繁复,像是在结界的基础上叠加了无数层禁制。

最中心的地砖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字,又像某种生物的骨骼。

“这是……镇魂阵?”林秋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在竹简的残页上见过这个阵法,据说是三百年前陈墨为了镇压某种失控的力量创造的,需要以血亲为引,以魂魄为祭,才能启动。

难道林秋的异常,和这个阵法有关?

林秋刚想将林秋抱离石台,就听见怀里的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林秋猛地抬头,看见林秋的眼睛睁开了。

但那不是林秋的眼神。

瞳孔里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焦距,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深处跳动,像极了暗河里那只头颅的眼睛。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醒了……终于醒了……”

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完全不属于林秋。

林秋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地想松手,却被林秋死死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林秋的肉里,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让林秋想起了握着发烫的天玑剑时的感觉。

“你是谁?”林秋的声音发紧。

“我是谁?”林秋(?)笑了起来,笑声在石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我是你,是他,是所有被这血脉困住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林秋胸口的玉佩上,瞳孔里的猩红骤然变亮:“林家的血脉,果然是最好的容器……”

容器?

林秋猛地想起竹简上被血污遮住的那几行字——血脉为锁,亦为皿。当时他以为是写错了,现在才明白,那不是皿,是器。

血脉既是封印的锁,也是承载某种力量的容器。

而现在,有什么东西,正在占据林秋的身体。

“放开他!”林秋怒喝一声,另一只手举起天玑剑,青光暴涨,直指林秋(?)的眉心。

林秋(?)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你敢吗?杀了我,他也活不成……”

他说着,突然猛地低头,张开嘴,朝着林秋的脖子咬来。

林秋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同时手腕用力,试图挣脱钳制。但林秋(?)的力气太大,他只觉得手腕一痛,对方的牙齿已经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血珠落在林秋(?)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里的猩红更亮了:“林家的血……果然美味……”

林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这不是魔将。

魔将的气息阴冷而狂暴,而眼前这东西,阴冷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更像是某种以血脉为食的邪物。

父亲说的比魔将更可怕的东西,难道就是它?

就在这时,石台上的阵法突然亮起。

那些地砖上的符文顺着林秋(?)的身体往上爬,在他身上形成一道发光的锁链,将他牢牢捆住。林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抓着林秋手腕的力气骤然消失,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瞳孔里的猩红和漆黑开始反复争夺,像是在进行某种拉锯战。

“不……别过来……”

这次的声音,是林秋的。

带着痛苦和挣扎,眼神里恢复了一丝清明,看向林秋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快……杀了我……”

林秋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住。

他看着林秋在两种状态间疯狂切换,看着那些发光的锁链勒进他的皮肉,留下一道道血痕,看着他瞳孔里的清明越来越微弱,猩红越来越浓重。

杀了他?

怎么可能。

林秋猛地抬手,将天玑剑插进阵法中央的凹槽里。

青光顺着阵法的纹路蔓延,与那些发光的锁链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林秋(?)牢牢罩在里面。光网收紧,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灼烧着什么,林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瞳孔里的猩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有效!”林秋眼睛一亮。

他能感觉到阵法的力量正在压制那东西,而天玑剑的青光则像催化剂,加速了这个过程。眉心的印记越来越烫,一股暖流顺着血脉涌入光网,与阵法的力量融为一体。

林秋(?)的嘶吼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再抽搐,瞳孔里的漆黑也开始褪去,露出原本的颜色。他看着林秋,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虚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禁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整个石室都剧烈摇晃起来,阵法的光芒也随之闪烁了一下,变得不稳定。

是沈砚!

他竟然还在外面,而且在试图破门!

林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向林秋,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重新变得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显然还没完全摆脱那东西的控制。阵法的光芒一旦减弱,后果不堪设想。

禁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

石门开始出现裂缝,那些重新亮起的符文在撞击下闪烁不定,随时可能熄灭。林秋能听见沈砚疯狂的嘶吼声,还有爪子刮擦岩石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撑住……”林秋咬着牙,拼命催动体内的血脉之力,试图稳住阵法。

但他的力气正在流失。

刚才与沈砚的打斗,加上强行催动血脉,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胸口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毒素也在趁机蔓延,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温度。

是林秋的手。

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用尽全力抓着林秋的手腕,掌心的温度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他的眉心,那枚淡青色的印记正在发光,与林秋的印记遥相呼应,两股暖流汇聚在一起,顺着光网流淌,重新稳定了阵法的光芒。

“别放弃……”林秋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们一起……”

林秋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笑了。

是啊,一起。

从相遇的那天起,他们就一直在并肩作战,不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林秋的手,将剩下的力气全部注入阵法。眉心的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林秋的印记融为一体,化作一道青白色的光柱,直冲石室顶部,然后炸开,化作无数光点,落在阵法的每一个符文上。

符文全部亮起,发出灼热的温度,将光网内的最后一丝猩红彻底驱散。

林秋的身体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

禁门外的撞击声也停了。

石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阵法的光芒还在静静流淌,散发着柔和的温度。林秋抱着林秋,靠在石台上喘息,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林秋,手指轻轻拂过他眉心的印记,那里的温度已经变得很温和,像春天的阳光。

“没事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就在这时,他听见禁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沈砚?

林秋皱了皱眉,挣扎着想站起来去看看,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心脏,让他眼前发黑,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林秋,确认他呼吸平稳,才终于松了口气,眼皮一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很轻,很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

“等我……”

……

不知过了多久,林秋缓缓睁开了眼睛。

石室里一片漆黑,阵法的光芒已经熄灭,只有天玑剑还插在凹槽里,散发着微弱的青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怀里空荡荡的。

林秋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

林秋不见了。

石台上只剩下一枚玉佩,是林秋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半块,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林秋?”

林秋的声音有些沙哑,在空旷的石室里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撑起身体,踉跄着走到石台前,捡起那半块玉佩。玉佩的温度很温和,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些。

至少,他不是被那东西带走的。

林秋抬头看向禁门,门依旧紧闭着,上面的符文已经重新熄灭,看不出任何异常。他走过去,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似乎刚才的撞击只是幻觉。

沈砚也不见了。

林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林秋抓过的痕迹,温度似乎还没散去。他又摸了摸眉心的印记,那里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发烫,只有触摸时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凸起。

毒素好像也消失了。

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那种麻痹感已经彻底不见了,胸口的伤口也不疼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治愈了。

林秋的目光落在天玑剑上。

剑柄上的人脸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光滑的木头纹理,上面刻着的“天玑”二字重新变得清晰,散发着柔和的青光。剑身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林秋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走过去,握住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就在握住剑柄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画面。

暗河深处的头颅,闪烁的符文,冷轩刺向自己胸口的决绝,沈砚变成怪物的狰狞,还有……林秋在阵法中挣扎的痛苦表情。

最后,定格在一张陌生的脸上。

那是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眉眼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手里握着一把和天玑剑一模一样的剑,正对着他挥手。

“等你很久了。”

男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林秋猛地松开手,天玑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捂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那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还有他说的“等你很久了”,是什么意思?

无数疑问在林秋脑海里盘旋,让他头晕目眩。他弯腰捡起天玑剑,刚想再试一次,就听见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很轻,很稳,一步一步,正朝着石门走来。

林秋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天玑剑,警惕地盯着石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林秋,开门。”

是沈砚的声音。

但和之前的嘶哑不同,此刻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林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变成怪物了吗?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无数个问号在林秋脑海里盘旋,让他握紧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门外的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又开口说道,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知道林秋在哪里。”

林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着石门,又看了看手里的天玑剑,脑海里闪过那个陌生男子的脸,还有他说的那句“等你很久了”。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推向了禁门。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一片熟悉的黑暗。

黑暗中,沈砚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锦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看着林秋,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欣慰,又像怜悯。

“走吧,”沈砚侧身让开道路,“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秋看着他,没有动。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刚刚还想杀了自己的人。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林秋。

林秋捡起地上的玉佩,握紧天玑剑,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石室,迈步走出了禁门。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抬头看向石室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浓稠得化不开,隐约能听到一阵微弱的心跳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暗河深处,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就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