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江影初动，暗涌将起

竹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郭清扶着门框站定。

夜风裹着江潮的腥气涌进来，掠过他颈间，将额前碎发吹得乱颤。

他伸手按住心口，那里的神纹还残留着契约缔结时的温热，像块烧红的炭，此刻正随着江风的节奏一下下轻跳。

“郭兄弟？“身后传来柳如烟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道袍被风卷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铜铃，“你脸色发白。“

郭清仰头望向天际。

月亮被云层遮去半张脸，银辉漏下来，在山脚下的江面上铺成一条晃动的光带。

他喉结动了动，神纹的跳动突然变得急促，仿佛有根无形的线穿过江水，正轻轻拽着他的魂魄：“不是冷。“他声音发哑，“你有没有觉得......江在说话？“

柳如烟的脚步顿住。

她指尖抚过铜铃，铃身立刻泛起幽蓝微光——这是御神诀残卷感应到异力的征兆。“你听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比夜风更凉。

“不是声音。“郭清望着江面，瞳孔微微收缩，“像有人在我骨头里敲鼓，一下，两下......“他突然攥紧胸口的衣襟，“是召唤。“

竹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周九娘掀开门帘走出来，左手捏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右手提着个铜盆。

盆里的黑血正冒着缕缕灰雾，在半空凝成模糊的影像：浑浊的江底，水草如巨蟒翻卷，石缝间有双幽绿的眼睛缓缓睁开。

“吴二狗的血。“周九娘将银针别回发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通灵体质被旧神意识浸染太深，刚才我用巫门刺魂针逼出残秽，结果......“她顿了顿，盯着那团灰雾，“这影像，是他潜意识里的画面。“

赵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了周九娘身侧。

她怀里还抱着那本《江神志》，此刻书页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时“啪“地停住。

老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檀木匣，指背青筋凸起：“江底的那位......“她声音发颤，“它醒了。

或者说，它从未真正沉睡。“

“醒了？“柳如烟的铜铃突然炸响一声清鸣，震得灰雾溃散，“《江神志》里记载的水脉之神不是早被封印了吗？“

“封印？“赵婆婆冷笑，那笑里带着几分苍凉，“当年青溪村的祝师用全村血脉签契约镇它，结果呢？“她突然闭了嘴，目光扫过郭清——少年正盯着江的方向，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清儿！“

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李三水扛着张渔网冲进来，脸上的汗在月光下闪着光：“明早就是鲥鱼节啦！

我刚去江边看了，鱼群翻得比往年都凶，老辈说这是'大物现世'的征兆，几十年才出一回！“他没注意到众人紧绷的脸色，兴奋得手舞足蹈，“今年咱们村肯定能拿头彩，到时候......“

“大物？“老孙头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

这个总爱蹲在老槐树下刻铭文的守林人，此刻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龟甲，“你见过那'大物'的模样？“

李三水的笑僵在脸上：“没......没见过。

老辈只说，大物出现时，江水会翻黑浪，鱼群会往岸上跳。“他挠了挠头，“咋？

你们脸色都这么难看？“

郭清的神纹突然灼痛。

他按住心口，江底那股召唤的力量突然变得清晰——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混着气泡破裂的咕噜声，带着说不出的熟悉。

他想起阿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清儿，你身上流着御神者的血“；想起三天前替四喜驱水祟时，识海里突然响起的苍老叹息；此刻这道召唤，和那声叹息，竟有七分相似。

“李三水。“郭清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得不像自己，“去通知村里，今晚所有人不得靠近江边。“

“啥？“李三水瞪圆眼睛，“鲥鱼节的规矩是......“

“规矩改了。“柳如烟抬手按住李三水肩膀。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铜铃的余温，烫得李三水一缩，“信我，比头彩更重要的是命。“

周九娘将铜盆里的黑血倒进江里，血珠刚触到水面就“滋啦“一声汽化。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赵婆婆的檀木匣：“我和柳道姑、赵婆婆去祠堂翻典籍，找镇压旧神的法子。“她看向郭清，“你呢？“

“我去江边。“郭清摸出阿爷留下的老怀表，秒针正疯狂转动——往常这表走得比村头老钟还慢，此刻却像被人抽了发条。

他把表揣回怀里，“陈七，老孙头，跟我去看看。“

“郭兄弟！“

吴二狗不知何时从竹屋里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