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阿青去世

    姜清芷的指尖深深掐进黑马鬃毛,听着远处风沙里越来越清晰的甲叶摩擦声。

    她忽然翻身下马,动作惊得阿青也跟着勒住缰绳:

    “小姐?”

    “把马拴到那边梭梭林里。”

    姜清芷指着官道旁半人高的灌木丛,

    “用藤蔓缠住马蹄印。”

    她说话时已撕下腰间染血的布条,蹲身将泥土抹在脸颊上,

    “林相的人认得这马,却未必认得两个蓬头垢面的流民。”

    阿青的短刀“噌”地削断缰绳,刀刃在暮色里抖了抖:

    “可您手上的伤......”

    她盯着姜清芷掌心未愈的血痂,那是扯断马链时留下的疤痕,在泥污下透着诡异的红。

    “把你的裙摆撕一块。”

    姜清芷抢过话头,自己先动手扯碎了裙角,粗布纤维扎进伤口也浑然不觉,

    “你看这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再把头发散开——”

    她突然伸手拔掉阿青的木簪,乌发如瀑垂下,恰好遮住她手臂上未包扎的刀伤,

    “去年在漠沙城,流民就是这般模样。”

    阿青咬着唇接过泥块,却在抹脸时顿住:

    “小姐,您还记得之前的小姑娘吗?她总说......”

    “别说了。”

    姜清芷猛地打断她,指尖的泥点溅在阿青手背上,

    “若不想让三百流民都变成她那样,就快些!”

    她转身将黑马推向密林,黑马却固执地咬住她的衣袖往官道拽,温热的眼泪滴在她沾满泥的手背上。

    “听话。”

    姜清芷的声音忽然软下来,摸出怀中最后一粒红薯干塞进马嘴,

    “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当她转身时,看见阿青正将自己的长发编成粗陋的发辫,断裂的发梢还沾着今早巷战留下的血垢。

    两人并肩走上官道时,远方的玄色旌旗已化作模糊的黑云。

    姜清芷故意跛着脚,学流民拖曳的步伐,阿青则低头掐算着时辰:

    “小姐,按这脚程,子时才能到黑风口......”

    “嘘。”

    姜清芷突然拽住她躲进路边沟坎,几匹玄色战马正从前方驰过,马蹄踏碎的月光里,她看见为首骑士腰间晃荡的令牌——正是林相府独有的云纹雕饰。

    阿青的手猛地攥紧短刀,却被姜清芷死死按住,泥土混着冷汗从指缝滑落,滴在两人刻意踩进泥里的草鞋上。

    待马蹄声远去,姜清芷才松开手,发现阿青的掌心已被掐出四道血痕。

    “忍着点。”

    她扯下衣襟一角替她包扎,却在触到对方手臂时惊觉滚烫,

    “你在发烧?”

    阿青甩开她的手,踉跄着走上官道:

    “流民哪有不生病的?”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风沙磨过,

    “小姐您瞧,这泥抹得正好,连血痕都盖住了。”

    月光下,她脸上的泥污裂开细纹,像极了干涸河床上的皲裂,而姜清芷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小女孩塞红薯干时说的话:

    “姐姐,我娘说流民要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姜清芷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跟上阿青。

    夜风裹着沙砾刮过脸颊,却不及阿青每一步踉跄带来的刺痛。

    “阿青,你撑着。”

    姜清芷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翻过前面的沙丘,找个山洞歇脚。”

    “不行...”

    阿青喘息着推开她,

    “黑风口...必须在追兵前赶到...”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混着泥污,滴落在粗布衣襟上。

    姜清芷眼眶发烫,猛地扯下颈间布条,死死按在阿青额头上。

    “听我的!”

    她声音发颤,

    “你若倒下,谁去给阿婆保存?谁帮我护着小山村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