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何府之围 （下）(第2页)

几乎同时，另外几股力量也开始行动。

几个看似普通、却身手矫健的汉子，拼命逆着人流挤到刘然身前，用身体和手臂组成一道虽然单薄却异常坚定的人墙，将他们与汹涌而来的人潮隔开，口中同时高声大喊：“官军来了！快跑啊！”

“开封府调兵了！是铁甲军！”

“皇城司抓人了！专抓领头的！”

“莫要动手！打死官儿要进大牢的！”

而辛叔詹派来的那些真正背负着杀人命令的死士见状，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他们疯狂地试图冲破这突如其来的人墙阻碍，嘶吼着：“让开！让开！”

几方人马，在这拥挤不堪、混乱到了极点的人潮中，为了刘然的生死，展开了一场无声却无比残酷惨烈的贴身肉搏和混战！推搡、挤压、暗拳、黑脚、肘击、膝撞、甚至利刃入肉的闷响和短促的惨嚎，在震天的喧嚣中此起彼伏！

原本看似铁板一块、目标一致的民意，在这突如其来的内部搅局和杀戮下，瞬间分裂、内讧、陷入了巨大的、无可挽回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啊！我的脚！”

“别挤了！踩死人了！”

“真动刀子了！快跑啊！”

“官军！官军真的来了！”

各种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呼喊和真假难辨的谣言在人群中疯狂炸响、蔓延。

刘然知道，决定胜负的最终时刻，到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刘然猛地拔出了腰间潜藏的匕首！

“锵！”

在无数道惊骇、疑惑、恐惧的目光注视下，刘然竟将那柄锋锐无匹的短刃，狠狠划过自己早已受伤的左掌掌心！

“嗤！”

刀刃切割皮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瞬间裂开，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顺着手臂流淌，将他半边衣裳彻底染成骇人的深红色！

“我！刘然！在此以血立誓！”刘然举起那只血流如注又触目惊心的左手。

“尔等今日所言！所惧！所忧！所恨！我刘然必以这掌中之血发誓，若朝廷新政，确有伤及百姓军民之处，我刘然第一个不答应！必当以此残躯，死谏！若违此誓，天厌之！地弃之！人神共戮！”

刘然扫过那些惊慌失措的军眷、面露迟疑的太学生：“然！今日尔等聚众冲击朝廷命官府邸，毁打朝廷命官，已犯王法！若信我刘然尚有半分赤诚，心中装的仍是大宋江山、是黎民百姓，即刻散去！我以性命担保，必将尔等之苦衷，原原本本上达天听，恳请圣天子明察公断！”

他顿了顿，用那血流不止的手指向那些仍在暗中涌动、试图反扑的骚乱点，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如铁：“若再受奸人蛊惑，滞留生事，冲击官邸！待到开封府、皇城司大军一到，尔等家中父母谁人奉养？妻儿谁人照料？！想想后果！”

闻言，众多本是因激情聚众的百姓，纷纷心中后怕。

“走……走吧……”

“他发了誓……或许……”

“娘！我怕！回家！我要回家！”

“孩子他爹，走吧，别闹了……”

如同被戳破的气囊，又如同退潮的洪水，人群开始失去所有秩序，疯狂地向后、向四面八方涌退。哭爹喊娘声、相互踩踏声、绝望的咒骂声响成一片。那几个幸存的煽动者和死士还想阻止，却立刻被“惊慌失措”的、只想逃命的人流冲散、裹挟、撞倒，甚至被暗中下死手，彻底消失在混乱的人潮之中。

转眼之间，黑压压数千人的队伍，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退散。只留下满地狼藉、翻滚的烟尘、踩烂的物品、以及几十个在混乱踩踏中受伤倒地、痛苦呻吟的人。

何府门前，瞬间变得空荡而死寂。

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下来，照亮了遍地的污秽、碎裂的砖石，以及……独立于血泊与狼藉之中，额上掌心依旧血流不止的刘然。

风波，暂息。

刘然依旧站在门缝后，目送着人群离去，脸上的平静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锐利。

危机暂解，但刘然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张宪默默上前，低声道：“郎君，风险极大。”

刘然看着逐渐空旷的街道，缓缓道：“我知道。但这是唯一能暂时平息众怒、并将难题抛回去的方法。接下来，就看朝廷如何公断了。”

他转身，走回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