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季秋 作品

第505章 李纲再来

翌日,傍晚时分,李纲的马车再次停在了何府门前。

与昨日不同,他此番前来,并未提前递帖相约,只称是顺路拜访,带了些新得的建茶与刘然共品。

福伯见是昨日刚来过的李先生,不敢怠慢,连忙引他入内,同时使人快步进去通报。

刘然此刻正在后院一小片空地上练枪。晨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腾挪闪动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杆长枪在他手中宛若活物,时而如蛟龙出海,势大力沉,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迅疾,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在一旁的空地上,新收的义子刘英正扎着稳稳的马步,小脸憋得通红,额上满是汗珠,显然已坚持了不短的时间。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追随着刘然的身影,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向往。

自那日被刘然从市井带回,这孩子便将义父视作了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尤其痴迷于他的武艺,每日刻苦练习,只盼有朝一日能及得上义父的万一。

听闻李纲来临,且是顺路来访,刘然眸光微闪,心知这顺路只怕是刻意为之。

他缓缓收了势,长枪立于身侧,气息绵长,仿佛刚才那番剧烈运动只是热身。

他拿起汗巾,擦了擦额角与颈间的汗水,走向刘英。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姿势比昨日稳了些,很好。”刘然拍了拍义子尚且稚嫩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刘英这才松了口气,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脸上却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能得到义父的认可比什么都强:“谢爹!孩儿会更努力的!”

“去歇息吧,喝些水。”刘然点点头,将长枪放好,便快步向前厅走去。

“李先生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刘然步入花厅,对着正欣赏壁上悬挂的一幅秋山行旅图的李纲拱手道。

李纲闻声转身,笑着回礼:“是纲唐突了才是。方才去国子监寻一位博士论学,归途路过此地,想起昨日与供奉相谈甚欢,恰又得了一些不错的建茶,便冒昧前来叨扰,想与供奉共品,畅叙一番。”

刘然略微看了一眼,几上的一个精致竹茶罐。

“李先生厚爱,然愧不敢当。快请坐。”刘然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荣幸之色,引李纲再次入座,同时吩咐小六子,“上壶茶,备点糕点。”

李纲摆手:“不必如此麻烦,清茶一盏足矣。”他目光扫过刘然身上的戎服,“供奉方才是在习武?方才入院时,似听得有破风之声。”

“让李先生见笑了。粗人习性,一日不活动几下筋骨,便觉浑身不自在。比不得诸位先生终日与经史子集为伴,涵养心性。”刘然笑道,语气自然,仿佛真只是个习惯练武的寻常武夫。

李纲却叹道:“供奉过谦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如今朝中,能如供奉这般文武兼备者,实属凤毛麟角。纲虽不才,亦知强健体魄,通晓兵事,于国于民,至关重要。方才见院中尚有一孩童在练根基,可是供奉家中子侄?”

刘然答道:“是然新收的义子,名唤刘英。性子还算坚韧,便带在身边,随便教些强身健体的把式,让李先生见笑了。”他语气平淡,将收义子之事一语带过。

李纲闻言,心中一动,似有些想法。

说话间,小六子已奉上茶具与点心。

刘然亲自提壶沏茶,动作不算风雅,却自有一股干脆利落的劲头。

李纲品了一口,赞道:“好水,好茶艺!茶香高远,回味甘醇。”

“不过是寻常泉水,李先生谬赞了。”刘然为自己也斟上一盏,“李先生方才去国子监论学,可是有何新得?”

李纲放下茶盏,神色略显感慨:“不过是与博士探讨了一番春秋微言大义。然则经义虽深,有时却觉离眼前疾苦稍远。反不如昨日与供奉一席话,论及边关粮草、士卒寒暖,更觉真切实在。譬如方才见那孩童练功,便想起供奉在西北时,常与士卒同甘共苦,甚至亲自为伤兵裹创疗伤?此事在边军中似有传闻。”

刘然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苦笑:“李先生从何听闻?未免言过其实了。然只是尽本分而已。边地苦寒,将士们为国戍边,抛头颅洒热血,然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值一提。教导孩儿与带领士卒,其理亦有相通之处,严苛之余,总需给些盼头与关怀。”

他语气诚恳,并无丝毫作伪之态。李纲观察其神色,心中暗自动容。

他见过太多夸夸其谈、沽名钓誉之辈,刘然这般将体恤士卒,教导后辈视为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更显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