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接踵而至(第2页)
别学李纲那般不识时务,多嘴搞事。
他的前途、安危乃至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顺从,则前程似锦,悖逆,则后果难料。
“多谢文先生指点,多谢太师垂爱关切。”刘然拱手,语气不卑不亢,听不出太多情绪,“太师教诲,末将铭记于心。面圣之时,自当谨言慎行,据实奏对,不负天恩,亦不负太师今日之期许。”
他刻意重复了据实奏对四个字,算是一种微妙的回应。
文彦修对刘然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笑容更深了些,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务:“供奉是明白人,心思剔透,一点就透。太师听闻,必然欣慰。如此,老朽便不多叨扰了,预祝供奉面圣顺利,圣眷优隆。”
他起身就要告辞,动作依旧从容。
临走前,他仿佛又想起什么,似不经意般提了一句,声音放得更轻:“哦,对了,余深余侍郎和薛昂薛侍郎,对供奉亦是颇为关心。”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却令刘然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握。
送走文彦修,刘然独自站在庭中,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太多暖意,反而有一种被无形之网笼罩的微凉。
李纲的忧国直言,慷慨激昂犹在耳畔,蔡京软硬兼施、绵里藏针的提点又接踵而至。
两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夹在中间,都试图将他引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或者说,都试图将他当作一枚棋子,在这汴京的棋局上落下。
而此刻,皇宫大内,延福宫中。
大宋天子赵佶,并不急于召见那位已然搅动起各方风云的年轻人。
他正全神专注于御案之上的瑞鹤图,手持一枚紫毫细笔,耐心地给画面中一只领首仙鹤的朱红顶冠做着最后的润色,神态悠闲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算计,谏言都与他无关,此刻他只是一个沉醉于笔墨世界的画师。
内侍省都都知、彰化军节度使梁师成悄无声息地侍立一旁,见官家搁笔审视画作,方才小心翼翼地轻声提醒:“大家,召见刘然之事,您看是否安排在明日?奴婢也好早作安排,命其递牌子候见。”
赵佶目光仍未离开画作,头也不抬,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淡然:“不急。安排在后日吧。”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玩味的笑意,终于将目光从画上移开,望向窗外悠远的天空,仿佛在欣赏另一幅无形的画卷,“总得让各方都准备准备。朕,倒想看看,经过这两日的准备,这少年见了朕,究竟会说些什么。是如蔡太师所愿,做个乖巧知趣、只懂谢恩的祥瑞,还是……能有点别的,让朕意外的意思?”
梁师成忙躬身谄笑,声音柔滑:“大家天威之下,洞察秋毫,恩泽披于万方,自然是大家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量他一介边鄙武夫,能有何等见识,又岂敢在大家御前妄言非分之事。能得见天颜,已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赵佶对这番奉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重新提笔,蘸了蘸朱砂,心思似乎又完全沉浸到了那精妙绝伦、超脱尘世的艺术世界之中。
对他而言,召见刘然,既是一场必要的政治秀,用以彰显天降祥瑞、敲打或安抚各方势力,同时也是一场有趣的心理游戏和一个独特的艺术行为。
他享受着这种超然物外、操控一切、等待谜底徐徐揭晓的美妙过程。
汴京城内,因皇帝一时兴起的召见,而暗流涌动,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着风暴中心的刘然施加影响,编织罗网。
刘然身处何府书房,窗外是汴京繁华的街市喧嚣,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但他却感觉仿佛置身于无声的战场,杀机四伏。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重而无形。李纲的忧国直言,蔡京的绵里藏针,皇帝高高在上、莫测的心思……他知道,后日的面圣,将不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君臣奏对。
那将是他踏入汴京以来,最大的一场考验,一步踏错,或许便是前程尽毁。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汴京特有的、权力与阴谋交织的气息。
刘然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要让自己在这短暂而宝贵的间隙里,摒除所有杂音,想清楚他自己的路,到底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