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筱泉 作品

96. 恍如隔世

    转眼,沈晴微离开离澈山以后,悠哉悠哉地陪雨汀玩了一个月。

    自从阿姐病愈,她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不少。

    登高踏青,游园戏水……

    两人一起走了很多很多的路,也算是将多年耿耿于怀的遗憾一一弥补。

    十八岁生辰。

    今年是唯一一次沈家大张旗鼓地操办雨汀的生辰。

    传言中,沈晴微还是在宜邑养病——毕竟传言中沈家二姑娘活不过二十岁。

    其实,雨汀的病好了以后,“沈晴微”也可以从宜邑回京的。至于理由,也可以是病愈。

    这样一来,沈晴微就可以以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地活着了。

    不必再披着一个一个外壳,费尽心机地伪装身份。

    而且,她既然不去正序监,也不杀顾望悔,自然就不会连累沈家。也不用担心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会如何,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给阿姐带来危险。

    若沈晴微没有被下毒,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正大光明地活成沈晴微的好机会。

    只可惜,只剩下三年的光景了。

    终究还是要走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日后想要悄无声息独自离开,有了这个身份也会变得麻烦。

    生辰这一日,沈晴微天还没亮就出府了——生辰宴上人多眼杂,她还是藏起来为好,免得露馅。

    每每这种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蒲公英。

    一阵风过,她就随风而起,没有一个地方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

    仿佛在哪里都是多余的。

    自从沈晴微离开霄定阁后,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走过无数遍的长街上,找个树荫席地而坐,看着形形色色的来来往往。

    每个人都有来的目的,都有去的归宿。

    行色匆匆的人群与树底下的冷冷清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反差感,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落魄之意。

    大街上的吆喝声里,沈晴微更觉得孤寂。

    三年……好像也不是很短。

    阿姐来年春就要成婚;明年秋,她就可以亲手为云然报仇。

    剩下两年,就找一处没人的山林,种种菜,养养花。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过去十年在霄定阁执行任务得到的报酬足以让她阔绰地安度余生三年。

    至于三年后,那就与她无关了。

    沈晴微坐在树荫里,闭上双眼,聆听耳畔的“人间烟火”之音。她像一缕魂魄,穿梭在回忆与畅想之间。

    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宿弥。

    沈晴微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过眼前之人的脸庞,直到确定他眼中并无一丝躲闪才松一口气。

    她太害怕了——自上回霄定阁一别,他们就从未再见过了。

    说起来,只是一两个月不见,她却觉得,再次重逢已恍如隔世。

    不是不牵挂,只是有时候患得患失,怕见到那双熟悉的眼中充斥着厌恶与淡漠。

    “宿弥,是你啊。”

    那块刻着影雪之名的木牌被她亲自交到眼前之人手中,斩断了两个人十年的……情分。

    “沈晴微,好久不见。”

    宿弥依然是老样子,分毫未改。

    宿弥浅浅一笑,嘴角的弧度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聊聊?”

    他倒是淡定从容。

    可故人再逢,沈晴微却如鲠在喉,心里的怪异之感涌上了喉咙。

    她跟在宿弥身后,任由他将自己带到霄定阁。

    “最近……过得好吗?”

    宿弥看她不自然的样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晴微点点头:“还好。”

    除此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是说离开霄定阁怅然若失之感,还是说她这几日经历的惊心动魄。

    从前在宿弥面前,她可以无话不说并以此为乐。

    如今以过客的身份故地重游,只觉得无论怎么开口,都是唐突。

    是宿弥想要她离开的,是他亲手斩断这十年的情分的。

    她如他所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心想着此后最好不要再见——免得她的存在再次成为他的为难。

    可他却又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让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成了一出笑话。

    某一刻,沈晴微真的很想开口问一问:为什么非要赶她走呢?到底是因为霄定阁还是因为他自己?刺杀周临言未成显然就是一个幌子,一个借口,一个顺水推舟的预谋。

    宿弥啊宿弥,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她又怕,是他终于看不惯她的作风,再也不想与她有交集。

    他的人生自从出生就被计划得明明白白,他必须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生,不容许有一丝差错。

    而她却与他相反,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古灵精怪的点子不少,冲动冒险的念头常有。

    就像是两个极端。

    沈晴微想过无数种理由,可到头来都只觉得牵强。

    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他却偏偏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面前。

    在这世上,沈晴微信任的人寥寥。宿弥算一个,阿姐算一个。

    若是阿姐也像他这般捉摸不透,沈晴微的心恐怕要被劈成一块一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