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腊月二十九的清早,神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严寒之中,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心头,仿佛预示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成阳伯府的朱漆大门吱呀开启,两辆规制不同的华贵马车相继驶出,碾过积着薄雪的石板路,朝着巍峨的皇城驶去。

前一辆规制更高也明显更精致的马车里,崔令窈端坐其中。她身上是按着县主品级一丝不苟大妆的翟衣,赤金点翠衔珠冠垂下的流苏在额前微微晃动,折射出华贵冰冷的光泽。

年宴之上,所有命妇都需朝服盛装出席。

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自己县主品阶的翟衣。

离澜花了近两个时辰描绘的妆容,是无可挑剔的精致,每一笔都勾勒出贵女的雍容。然而,在那张过分完美的面容之下,眉宇间凝结的却是一股与这身华服、这顶珠冠格格不入的沉静,那沉静深不见底,近乎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她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窗外飞掠而过的朱墙碧瓦,最终落在后方那辆属于老夫人的马车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老夫人的筹谋落空,崔勖的临阵倒戈,无疑给了老夫人沉重一击,也打乱了某些人自以为是的棋局。

这很好。混乱,往往意味着机会。

府里府外,多少人都在暗自嗤笑崔勖愚蠢,到手的世袭爵位,泼天的富贵,竟能如此轻易地拱手推出?简直是愚不可及。

可崔令窈知道,那些笑崔勖蠢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者。崔勖此举,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是洞穿世情、明哲保身的绝顶聪明。

面对这从天而降、堪称意外之喜的成阳伯爵位,说崔勖完全没有动过心,那必然是假的。

毕竟,以他那点平平无奇的才学,想要在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科举正途上搏个前程,几乎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