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共聚天伦
桃李芬芳,柳树已经冒出了新芽,春风一吹,带绿了整个江南。李腾空,蔡寻真和骊山老母也在这生机盎然的季节坐船来到了扬州。
扬州,盛地也。每重城向夕,常有绛纱灯万数,辉耀罗列空中,九里三十步中,珠翠填咽,邈若仙镜。
船靠码头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乐山和鹿呦呦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看到几位老真人下船,立刻迎了上去。
“母亲!”乐山在岸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走到甲板边上搀扶李腾空下船。
“好孩子!”
李腾空,蔡寻真,骊山老母依次走下船,鹿呦呦也向着几位真人拜了三拜。
“母亲!蔡真人!师傅!”
“好孩子,快起来,让我看看!”李腾空拉着鹿呦呦的手,上下端详了一番,道,“越来越好看了,还是扬州的水土养人啊!快去找你师傅吧,她可想死你了。”
鹿呦呦脸上一红,退到一边,让过乐山和李腾空,待到骊山老母走到身边,再次跪倒。
鹿呦呦还没跪下去,骊山老母已经用真气把她扶了起来,师徒二人见面,喜极而泣。
“耀宗,都好吗?”李腾空拉着乐山,也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母亲,孩儿都好。韦雪在家中置备,我们先行回家再慢慢说。”
乐山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让鹿呦呦陪着三位真人坐上车,自己骑马引路,向着郊外的宅子出发。
“呦呦,你们可都好?”车厢里,李腾空询问家里的情况。
“回禀母亲,一切都好。阿姊有了怀远,蒋灵儿把儿子送到来寄养,家里的事情多了不少。”
“我是问你好不好?”李腾空打断了鹿呦呦说道,“耀宗和韦雪对你好嘛?”
“李大哥,哦,不对,薛大哥和阿姊对我都很好,母亲请放心。”
“手伸过来!”骊山老母一把抓过鹿呦呦的手,将两根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天机神功你练到第几重了?”骊山老母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回禀师傅,徒儿愚钝,迟迟不能突破第五重。”
“你体内的邪毒还没有清干净,能到第五重已经着实不易,你和你男人还是要勤加练习啊。”骊山老母把完脉,松开了鹿呦呦的手,不忘嘱咐道。
听到练功,鹿呦呦的脸噔的一下红了。
“你救了耀宗,母亲要谢谢你。”李腾空真诚的望着鹿呦呦。
“呦呦要谢谢母亲和师傅成全。”
扬州城南北十一里,东西七里,周四十里。几个女人在车里说着体己话,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了家门口。
几人下得车来,太阳已经渐渐落山,温柔的晚风迎面吹来,家门口,韦雪正领着一众下人在等候。
阿紫离开之后,人手不够,为了迎接李腾空他们的到来,韦雪又多采买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小斯。除了韦雪的贴身丫鬟云儿,新来的丫鬟雁翎负责端茶倒水和东西厢一应杂务,彩霞专门管理厨房的一日三餐。小斯柏舟司职看门和车马,跟随宁儿一起来的老仆也留在了府上,不过年纪大了,只能打扫打扫庭院。
全家人都到齐了,韦雪抱着孩子迎了上来,向着几位真人作揖,仆人们则纷纷跪下磕头。
李腾空一把就扶住了韦雪,喜不自禁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母亲舟车劳顿,孩儿未能远迎,还望母亲恕罪。”
“好孩子,你料理这么一大家子,辛苦了,快让我看看孩子。”
此时夕阳正好照在怀远的脸上,本就粉嘟嘟的小脸显得更加的红润。
“快让我抱抱。”李腾空迫不及待的从韦雪手中接过孩子,爱不释手。
“跟你小时候可真像啊!”李腾空回头看着乐山说,眼泪含着热泪。
乐山还在襁褓之中便失踪了,这是作为母亲的李腾空最大的心病,如今见到孙子,真是悲喜交加。
“好啦,进去慢慢看,慢慢说吧,你的大孙子飞不了!”看到这么多人都陪着李腾空立在当场,蔡寻真出来圆场道。
众人进到院子中来,乐山命小斯把李腾空等人的行礼拿到了东厢房,韦雪命雁翎去打水让几位真人先行洗漱。
“不必为我们麻烦,来时我就和寻真说了,这扬州城里一半的产业都是北冥教的,我们寻一处上等的客栈住着便是。”
“母亲来了,我怎么能让您住客栈,住在一起才叫一家人。”乐山急忙说。
“来了这扬州两年,我们从未和北冥教联系过,就是不愿声张,母亲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是不是嫌弃媳妇照顾不周。”
“母亲就安心住下吧。”
“只是这东厢房本是我和韦雪的房间,房间不大,还希望母亲和两位真人不要嫌弃。”
“那你们住哪?”
“我们暂且把西厢房隔成了两间,韦雪和呦呦各一间,母亲莫要担心。”
“好,听你们的,那我们就恭谨不如从命了。”李腾空回头看看蔡寻真和骊山老母,自己是很想跟孩子们住在一起的,就是不知道她二人的想法。
“你想住就住,我闲不住,原本也待不了几天,寻真不介意我就不介意。”骊山老母一摆她的拂尘,先坐在了榻上。
“母亲,一会就要用晚膳了,您先稍事休息,把怀远先交给我吧。”
李腾空不舍的把孩子交还给了韦雪,放下三位真人小憩不表。
半个时辰之后,乐山来请母亲三人去前厅用膳。
前厅放着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摆好了几道凉菜,六把红木椅子,虚席以待。
乐山请母亲上座,自己和韦雪在李腾空的左右相陪,接下来依次是蔡寻真、骊山老母和鹿呦呦。
“你们这位厨娘的手艺不错啊!”李腾空看了看桌上的菜说道。
“母亲说笑了,彩霞新来不久,做做家常菜尚可,今天母亲们来了,哪里应付的了。”韦雪笑着先是给李腾空三人分别夹了菜说道。
“媳妇原本想叫城里最好的酒楼把他们最好的菜品送过来,又怕时间耽搁了不新鲜,便把裕同酒楼的大师傅请来了。”
“你把酒楼的大师傅请来了,人家今天还怎么开张,何必如此铺张。”
“母亲刚刚也说了,这扬州城里半数的产业都是北冥教的,也裕同楼也难说不是。母亲难得来一次,让孩子表表孝心。”乐山急忙解围道。
“孩子们也是一片孝心,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好菜,在庐山上呆久了,很久没尝鲜了。”蔡寻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碗里的菜,道,“嗯,这菜颇为爽口,是什么?”
“真人,这是莼菜,这几日才刚有,最是爽滑。”
“还有这烫干丝,母亲们也尝尝,看似普通,却是这扬州特色,最是考验刀工。”
韦雪给众人一一介绍着菜色,三位老真人吃的喜笑颜开,津津有味。
“这可是下酒的好菜!”骊山老母夹起一块水晶肴肉,饶有兴趣的说道。
“孩儿不知母亲和两位前辈是否喝酒,所以一直都未敢问及。”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自然该喝些的,只是我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你们陪寻真和台台喝些才是!”
“遵命!”
云儿一直服侍在侧,听闻此言,不用乐山和韦雪吩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去厨房取酒。
不一会,彩霞和雁翎分别抱着两个坛子来到了桌前,云儿则是用托盘拖着六个琉璃酒盏。
“这是本地的荷花酒,虽不如长安的名酒名贵,但是入口轻柔,回味绵长。”乐山指着其中一个青色的瓷瓶说道。
“这是用荷花酒原浆泡制的青梅酒,是去年梅子季孩儿们亲手用这院子里的青梅酿的。”乐山又指了指旁边一个黄色的陶罐。
“两位真人想喝哪一种?”
“韦雪,你喝什么?”李腾空问道。
“孩子还小,我就不喝了,我陪母亲喝茶。”
“那呦呦,你陪你师傅和寻真喝一杯!”
“遵命!”鹿呦呦从云儿的托盘里,取出四只被子,分别放在了骊山老母,蔡寻真,乐山和自己面前。
“你喝什么?”骊山老母问呦呦。
“我还是喜欢那青梅酒。”
“那我就先来青梅酒尝尝。”
“那我们尝尝荷花酒吧。”蔡寻真说道。
二位真人说完,鹿呦呦立刻将两种酒给骊山老母和蔡寻真斟上。又给乐山和自己分别倒上了荷花酒和青梅酒作陪。
“孩子睡了嘛?”其他人交杯换盏之际,李腾空转头询问韦雪。
“已经睡了,母亲放心,我一会便让云儿回屋照顾他。”
韦雪随即向云儿点了点头,云儿心领神会,叫彩霞一起跑回厨房,让裕同楼的大厨准备上热菜。
“刚刚在门口见到的那孩子是史天赐和蒋灵儿的孩子吧,怎么不见他一起来吃饭。”李腾空问乐山。
“宁儿毕竟是外人,没有母亲的吩咐,孩儿不敢叫他前来。”
“有什么要紧,快去把孩子叫来。”
乐山还没起身,鹿呦呦已经站起来去叫人了,不一会便领着宁儿来到了李腾空身边。
“叫阿婆!”鹿呦呦让宁儿向众位长辈施礼。
“阿婆,各位阿婆好,宁儿在这给各位阿婆请安!”宁儿虽然内向,但也乖巧懂事。
“懂事的孩子,来阿婆身边坐。”彩霞早就端了一个板凳放在李腾空身边。
“宁儿今年几岁啦?”
“回阿婆,宁儿今年十岁。”
“真是个乖孩子,可有读什么书嘛?”
“母亲曾教我读《五经》,姨母又教我《三礼》、《三传》。”
祖孙二人正说着,彩霞和雁翎已经端着热菜上桌了。主菜是拆烩鲢鱼头、清炖狮子头、扒烧整猪头,鲢鱼头口味香醇、狮子头肥嫩不腻、整猪头香溢四座。紧接着还有松鼠厥鱼、梁溪脆鳝、三套鸭、琵琶对虾,煨木耳香蕈、文思豆腐、香椿鸡蛋、人参冬瓜汤。
“雪儿费心了。”看着一桌子的菜,李腾空也知道韦雪是在尽力讨好自己。
“母亲尝尝,看看可和您的胃口。”韦雪一边说,一边替几位长辈夹着菜。
“他阿爷可有消息?”李腾空摸了摸宁儿的头,问乐山。
乐山摇了摇头。
“仆固怀恩引吐蕃、回纥、吐谷浑、党项、奴剌等部来犯......”骊山老母话说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给孩子拿点好吃的,让他去一边玩吧。”李腾空让云儿拿了一个空碗,每样菜夹了一点,带着宁儿到别处吃了。
“仆固怀恩虽是被逼造反,但是自取其祸,莫此为甚。史天赐在那仆固怀恩帐下,就算能活下来,也回不了头了。”
“可怜了蒋灵儿和那孩子!”
“蒋灵儿既然把孩子托付给你们了,你们就好好照顾,家里多些人口也是福气。”
“不说别人了,孩儿代全家敬母亲和两位真人一杯。”乐山站起身,举起了酒杯向着李腾空深施以礼。
韦雪和鹿呦呦也起身施礼,李腾空以茶代酒,微笑点头道:“看到你们在扬州生活美满,我就放心了,都坐下吧,不必拘礼。”
“如今安史战乱虽然平息,仆固怀恩又掀风波,大唐的命运不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你们安居在这江南也是对的。”
“母亲请放心,还望母亲能常来,我们一家人能共叙天伦。”
“你们多为薛家开枝散叶,我自然是会来的。”李腾空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韦雪和鹿呦呦,两位儿媳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母亲这次便多住些时日,琼花就快开了,正可捏花弄茶。”韦雪帮李腾空把茶满上,接着说道,“母亲既爱喝茶,这扬州大明寺的第五泉,清冽宜茶,最适合品茗赏花。”
“大明寺,栖灵塔所在之处?”
“正是!”乐山手指向远方说道,“母亲,请看。”
李腾空接着月色远眺,数里外正有一座高塔耸立,玉饰金涂,在灯火掩映中绮丽耀彩。
“那就是栖灵塔?”
“那就是栖灵塔?”
“正是,母亲也知道栖灵塔?”
“当年,太白曾向我和寻真提起。”李腾空转头问蔡寻真道,“寻真你还记得嘛?”
“怎会不记得,他盛赞栖灵塔的瑰伟奇秀之姿,还曾赋诗一首,诗我是记不得了,韦雪一定知道。”
“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
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
万象分空界,三天接画梁。
水摇金刹影,日动火珠光。
鸟拂琼帘度,霞连绣栱张。
目随征路断,心逐去帆扬。
露浴梧楸白,霜催橘柚黄。
玉毫如可见,于此照迷方。”
“如今得见宝塔,真如太白诗中一般的瑰丽,只可惜物是人非,太白却已仙去了。”
众人回想起当年在庐山清莲居和李白把酒言欢的情景,不由得唏嘘。
“当涂距此不过百余里,我们就当李郎君的魂魄今夜与我们共饮吧。”
乐山再次举起酒杯,对着月色将酒洒在了地上,敬李白,也敬那些在战乱中离开的至爱亲朋。
“还是说些开心的吧,李白也曾有诗云‘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说的且不正是当下!”
众人纷纷应诺,享受这琼筵坐花的春夜宴。
就过三巡,菜过五味,夜色已经渐渐的深了,李腾空放下筷子对众人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有些乏了,大家便散了吧。”
“是!”乐山,韦雪和鹿呦呦连忙起身应诺。
“母亲,小夏没跟您下山,云儿这些天会随身伺候您和两位真人,有什么您尽管吩咐她便是。”韦雪把自己的贴身丫鬟叫到身边。
李腾空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出前厅,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乐山道:“李含光那老道士现在何处?”
“孩儿已经去龙兴观问过了,李道长还在茅山紫阳观闭关。”
“那你过几日便陪我去一趟茅山。”
“孩儿遵命!”
“寻真想去看看药材,你们既然不愿意联络北冥教的人,就让呦呦陪她和台台去逛逛吧。”
放下众人分开休息不说,温柔的晚风,微醺了早春的扬州,也陶醉了曾经离乱和苦难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