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再遇者黑嫫与山间蜜旅(第2页)
王月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三个戴斗笠的汉子蹲在糖榨坊后,粗布绑腿里隐约透着刀柄形状。王月生刚要摸向背后的火铳,却被者黑嫫一把握住手腕:"吃你的凉粉"。随后右手在身侧比划了几个手势,糖坊那头的人影晃了晃,终究没入甘蔗林中。
王月生明白,应该是两拨江湖人士互相盘道,现在没事了,于是专心对付起眼前的凉粉来。云南传统豌豆粉以酸辣味为主,配醋、油辣子、花生碎,但滇南部分地区有甜辣混搭的饮食偏好,例如红糖凉虾是米浆制“凉虾”浇红糖水,撒芝麻;傣味鬼鸡在酸辣中加棕榈糖提鲜。
随后,者黑嫫带着众人来到一家当地有名的早点铺。店铺不大,却干净整洁,几张木桌木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店主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见有客人来,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客官,要点啥?我们这儿的饵块、过桥米线可都是招牌。”店主热情地招呼着。王月生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来一份饵块,一份过桥米线,其他的随意吧。”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饵块和过桥米线便端了上来。饵块是用糯米制成的,切成薄片,煎得两面金黄,外酥里嫩。配上酱料、肉末、葱花,咬上一口,满口留香。过桥米线更是别具一格,汤底鲜美,米线滑嫩,搭配着鲜嫩的鸡肉片、火腿片、豆芽等配料,让人垂涎欲滴。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王月生和者黑嫫的一次准蜜月之旅,所以精神和日程都很放松。吃完早餐,王月生付了钱,一行人再次踏上旅程。马帮的铃铛声在古道上回荡,王月生和者黑嫫并肩而行,向着昆明的方向进发。这段旅程,虽有艰辛,却也充满了温情与期待。几十匹骡马的铁掌叩在红土路上,溅起的细尘裹着糖霜味,倒像给这滇南秋晨扑了层金粉。
从盘溪驿出发,沿途可见南盘江碧水蜿蜒,两岸青山夹峙,即将消散的晨雾仍缠绵缭绕于甘蔗田与竹林之间。盘溪原名"婆兮",彝语意为"班茂草丰茂之地"。沿盘溪至竹园的乡道,绵延的甘蔗田构成主色调。
刚出驿道,便是望不到头的甘蔗田。十月的老蔗林褪了青碧,焦黄的叶梢垂下来,恰似彝家姑娘的流苏头帕。穿靛蓝短褂的摆依族农妇正在斫蔗,弯刀起落间,蔗杆裂开的清甜混着汗酸味漫过来。者黑嫫随手折了截蔗梢,银牙咬开紫皮,汁水顺着腕子流进银钏的雕花缝隙。
"少爷尝尝?"她反手将断蔗抛了过来,王月生接个正着,蔗汁沾在蟒纹袖口,洇成深褐的云头纹。轿外忽起山歌,斫蔗汉子们用彝汉混杂的调子唱道:"九月甘蔗甜过蜜,不见阿妹来尝新..."。者黑嫫的枣骝马打了个响鼻,蹄铁踏碎路边野菊,惊起三五只吮蜜的菜粉蝶。农户清晨砍蔗运往糖坊,空气中弥漫甜香。偶见孩童手持新鲜甘蔗嬉戏,甜汁滴落黄土路。
沿南盘江支流行不过二里,便见木榨坊临水而立。六十四架榨机沿河排开,壮硕的黎族汉子赤着黧黑的上身,将甘蔗喂进石碾。褐红的蔗渣从木槽喷涌而出,江面浮着层糖沫子,引得银鳞小鱼逐浪翻跳。
"停!"王月生忽喝。原是见着架新式铁榨机——德国克虏伯厂的黑铁大家伙,蒸汽管子突突喷着白烟。后面的小队长忙迎上来:"这是蒙自海关张老爷从海防港弄来的..."话音未落,者黑嫫的弯刀已削下半截蔗梢,刀尖挑着递向蒸汽口。蔗汁遇热雾凝成金丝,纷纷扬扬落满她鸦青的鬓角。
途经彝族村落,青瓦土墙间可见妇女编织竹器、晾晒玉米,屋檐下挂满腊肉与辣椒。早市上,乡民以竹筐盛装山货交易,叫卖声混着油糕、米线的香气。赶马人沿古驿道驮运红糖,马蹄声与铜铃声回荡于山间。
转过老龙箐,山道忽开阔。傣家竹楼与汉式瓦房犬牙交错,檐下挂满火腿、乳扇和紫皮蒜。穿麻鞋的白族货郎摇着蛇皮鼓,担头竹篓里爬满碧色酸蚂蚁——这是治风湿的偏方。者黑嫫掷了块碎银,货郎立时舀了勺活蚁倒进牛角壶,琥珀色的苞谷酒霎时泛起绿沫。
"给少爷备着。"她将壶系在鞍侧,正撞见王月生立在爿绣坊前。水红缎面上,白族老妪正绣着孔雀尾,金线在秋阳下跳着细碎的光。者黑嫫的银链子忽然缠上他手腕:"这种花样,我们彝寨的姑娘七岁就会描。"话音未落,孔雀眼已换成山茶纹,老妪抬头一笑,缺了门牙的嘴里含着三根绣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