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红星钢厂的派系之争(第2页)

接待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坐在褪色的人造革沙发上。李大宝穿着熨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公文包拉链上的镀金Logo闪得刺眼；冯杰则套着磨白的牛仔外套，膝盖处破洞边缘卷着毛边，运动鞋底沾着没蹭干净的泥浆，手里捏着的牛皮笔记本边角已经起了毛。

"何厂长，我们是来推进新型冶炼技术改造的。"李大宝起身时带起一阵古龙水的味道，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烫金封面的方案书，"这套德国进口设备能让产能提升30%，不过需要立即停掉现有的两条生产线。"话音未落，冯杰"嚯"地站起来，牛仔外套下摆扫翻了桌上的搪瓷缸，褐色的茶水在李大宝锃亮的皮鞋边晕开："德国设备？咱们自己研发的电弧炉优化方案刚有眉目，现在换设备就是浪费！"

何喜柱看着两人涨红的脸，突然想起暴雨夜抢修码头时，工人们为了争着下潜清淤差点吵起来的场景。可此刻会议室里弥漫的硝烟，比钢铁厂的粉尘更呛人。当晚他翻出邱明留下的工作笔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炼钢流程图，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他摩挲着纸页上的字迹，窗外的月光正照在厂区主干道那排老杨树的枯枝上，树影在墙上摇晃，像极了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剪影。

这场暗战在原料配比会上彻底爆发。李大宝带着财务部的人突然闯入，投影仪上跳动的数字触目惊心："冯工程师的土办法导致能耗超标17%，必须立即叫停！"冯杰猛地拍案而起，笔记本重重砸在会议桌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都跳了起来："你那些进口配件的采购价，比市场价高三倍！当我们都是睁眼瞎？"何喜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凉茶，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深夜的厂区寂静得可怕，只有炼钢炉偶尔传来沉闷的轰鸣。何喜柱的办公室亮着孤灯，李大宝送来的方案书和冯杰的研发日志摊在桌上，像两尊对峙的雕像。突然，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他冲出去时正看见两个技术员扭打在一起，安全帽滚落在地，沾着机油的拳头雨点般落下。"都给我住手！"他的吼声在空荡的厂区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烟囱上的乌鸦。

那天之后，厂区的气氛愈发压抑。质检科的报表开始出现矛盾数据，维修车间的设备报修单突然激增，甚至连食堂打饭的窗口都分成了两派。何喜柱站在总调度室的白板前，用红笔圈出异常数据，手腕因为用力过猛微微发颤。晨光穿透百叶窗，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投下交错的阴影，恍惚间他又看见邱明临走时的背影，那时候厂区的朝阳，比现在要清亮得多。

转机出现在某个雪夜。何喜柱加班到凌晨，经过技术科办公室时，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李大宝和冯杰正在激烈争论。"你以为我想这样？和你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