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听风吟 作品
第54章 洋枪队
咸丰十一年(1861年)冬,上海虹口码头。
英国商船“翡翠号”卸下的木箱砸在冻土上,箱缝渗出黑火药与铁锈的腥气。常胜军统领华尔叼着雪茄,靴尖踢开箱盖——三十支簇新的阿姆斯特朗后膛枪泛着蓝光,枪托刻着维多利亚女王徽章。他身后的清军参将练震却盯着江面:浑浊的浪头卷来半截焦黑的湘军号衣,衣襟血字“霆”被鱼啃得只剩半边。
“练大人,洋枪队缺个懂火器的副统。”华尔的中文带着宁波腔,“听说您叔祖练国事,崇祯年就用红夷炮轰过鞑子?”
练震的护甲下压着半张《申报》——头版是湘军屠城的檄文,角落里印着“幽冥当铺,虹口旧仓”的蝇头小字1。
当铺藏在英租界的鸦片仓库地窖。油灯照见四壁满汉双文的《四库禁毁目录》,柜台上却摊着沾血的《万国商约》。
“典当物?”掌柜的指甲刮过柜台裂缝,裂缝里嵌着半枚咸丰通宝。
练震解下腰间铜砣:“咸丰六年,湘军‘霆字营’屠江西吉安,三百幼童填了护城河。”铜砣刻满密密麻麻的日期与地名,最深的凹痕是“咸丰八年·安庆”。
“所求?”
“换洋人火器图纸,要能连发的。”
夏代龙玺盖在当票时,裂缝里的铜钱突然发烫。掌柜轻笑:“‘三不收’第一条——您昨日刚下令坑杀降卒,算不算‘不忠者’?”
地窖铁门轰然洞开!华尔拎着冒烟的转轮枪闯入,枪管插着颗太平军首级:“练震!李巡抚的密令——”话音未落,首级眼皮突然掀开,瞳孔里钻出蓝翅蜉蝣,直扑华尔咽喉。
三日后的青浦战场,常胜军阵列排开奇景:
洋枪队前列是金发碧眼的雇佣兵,后列清军却人人眼蒙黑布。练震将铜砣塞进阿姆斯特朗枪膛,枪管立刻浮起血脉般的红纹。盲眼清兵扣动扳机,子弹竟绕过石垒拐进太平军工事,碉堡里爆出掺着骨渣的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