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南劫
咸丰四年正月十七,上海道台衙门的青砖地被血浸成了酱色。小刀会的残旗裹着冻硬的尸首,斜插在城隍庙断檐下。道台周存义攥着半张《申报》,指节捏得发白——头条赫然是“粤匪陷武昌,漕运断三月”。
“大人,幽冥当铺的船……泊在十六铺码头了。”师爷喉结滚动,袖筒抖出一枚生锈的罗盘。指针疯转,最终钉住“死”字卦位。
黄浦江的夜雾里浮着柏木船船舱。周存义踏过跳板时,舱内飘出焦糊味,像烧灼的稻谷混着铁腥。
“典当物。”柜台后的影子吐出三字,夏代龙玺在烛光下泛青。
周存义推上一卷泛黄名册:“咸丰元年江南乡试中举一百三十七人功名。”
“所求?”
“换江南制造总局全套图纸,另要……”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十万石漕粮化作精铁,今夜子时前送至龙华兵工厂。”
当票落印刹那,名册腾起蓝焰。火中浮现考生痛哭的脸,其中一个少年突然抬头嘶喊:“周世伯!你说过秋闱揭榜就招我为婿!”
子时的龙华码头静得诡异。英国工程师托马斯举着气死风灯,突然踹翻脚边铁锭:“上帝!这些铁在渗血!”
暗处传来齿轮咬合声。十三条黑影踩着机械步逼近——竟是兵工厂失踪的学徒,眼窝嵌着转动的轴承,胸腔裸露的蒸汽机噗噗喷出血雾。
“快跑!”护卫刚拔刀,领头学徒的机械臂骤然伸长,五指如铁钩剜进他后背。惨叫未歇,钩尖已挑出颗搏动的心脏,塞进自己胸腔的锅炉!
托马斯瘫坐在血泊里,看见周存义从江雾中走来。道台官袍下摆缠着青铜锁链,链子另一端没入江水——正拖着数十艘吃水极深的沙船。
虹口贫民窟深处,铁匠王哑巴的熔炉烧得正旺。奇怪的是,炉里煅烧的不是铁块,而是成捆的《三字经》。
“您要的‘字魂钉’。”哑巴把铁签递给阴影里的人。每根签上刻着举子姓名,尖端淬着蓝光。
黑影轻笑:“咸丰三年,你为治老母痨病,把说话能力当给当铺换药引。如今倒学会用铁签传意了。”
哑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唾沫星子在冷空气里凝成小字:“周道台换的铁……沾了阴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