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三郎(第2页)

萧景渊未再问下去,而是抬头看着头顶的玉兰树,不动声色道:“上次来时,这里还没有这棵树,为何突然种了玉兰?”

“她喜欢玉兰,我还打算再多种几棵呢,最好铺满一整片,待她嫁进来时,定会很高兴。”提及沈霜宁,谢临的神情总是温柔的。

他摩挲着杯沿轻笑:“不过这树娇气得很,前几日风雨都挺住了,我稍一疏忽,新花就落了满地。想来花如人,也是最怕被冷落的。”

“是么?”萧景渊端酒动作一停,又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心想,谢临这酒怎么有些苦涩?

谢临俊朗的脸庞上已多了几分醉意,看着萧景渊却格外认真:“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替我多照拂她,别让她受了欺负。”

萧景渊搁下酒盏,转眸看他,却见谢临已经趴在桌上,脸也埋了下去。

只是嘴里还在呢喃:“不过,也别太照顾了,我怕我跟你没完。”

萧景渊摩挲着酒杯,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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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城门口。

天色阴阴,飘起了毛毛细雨。

谢临领着一千精兵,就要起程去儋州。

城门附近聚了不少家属,都是来为将士送行的。

谢临望着整装待发的一千精兵,心底却空落落的,他视线寻了一圈,也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将军,该走了。”

谢临收回视线,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对众将士道:“出发!”

正待这时,常书的视线无意中看见了谁,面色一喜:“将军,是四小姐来了!”

谢临猛地回头,只见沈霜宁携着丫鬟阿蘅穿过人群,襦裙下摆沾着星点泥痕,发间的白梅簪子歪向一侧。

她跑得急促,额角凝着细汗,在雨丝中泛着微光,像朵带露的海棠。

“宁宁!”谢临没有待在原地等她过来,他催马迎上去,甲胄在细雨中轻响。

待来到近前,才看到她小脸上有跑动时泛起的薄红。

谢临勒住缰绳,道:“你傻不傻,下雨跑这么急做什么?”

“怕来不及。”沈霜宁仰头将锦囊塞进他掌心,“寺里新请的平安福,开过光的。”

喘息间,鬓边碎发被雨水粘在颊侧,“还有……”

她从袖中匆匆掏出油纸包:"儋州地气湿重,多有蛇虫出没,这包祛湿草药贴身带着,许能让你舒服些。"

原来是去寺里给他请平安福了

谢临将其贴身收好,他喉结微动,终究没敢在众人面前抱她,只弯腰去替她理正鬓角的簪子。

而后轻声道:“我突然有点不舍得走了,怎么办?”

谢临解下腰间随身带的玉佩,霸道地递给她:“替我保管,等我回来。”

沈霜宁犹豫了片刻,终是接了,看着他道:“万事当心,保重。”

不远处传来嬉笑声。

“原来将军腰间的香囊,不是家中妹妹所赠,是四小姐啊。”

“这不结婚很难收场啊!”此人故意拔高了声音。

其他人纷纷附和。

沈霜宁本就脸皮薄,立时红了脸,阿蘅则朝那些人瞪了过去。

“回头我就罚他们军棍,好了,快些去避雨,别受凉。”谢临眼里流露笑意,轻声催促。

城门街角,萧景渊静立雨中,纸伞在风中轻晃,忽觉手中伞柄硌得掌心生疼。

沈霜宁跟阿蘅到屋檐下避雨,望着一众将士远去,直到城门缓缓闭合,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掌心里的玉佩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细雨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水花,恍惚间竟与前世重叠——那时她也是这般捧着平安符,在城门口送萧景渊出征。

可他却不像谢临,看到她来,除了冷漠,还十分不耐烦。

他虽勉强收下了她的好意,却让她在一众人前感到难堪,然后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那时她还自欺欺人地为他找借口,只当他是要维持将军的威严,不愿被下属看热闹才如此冷淡。

直到她无意中在他换下的衣物里摸出另一个平安福,那明显不是她的,也不知是宋惜枝,还是哪位姑娘给的

沈霜宁摇摇头,将这些扫兴的画面赶出脑海。

“这雨势好像变大了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停。”阿蘅苦恼道。

出来时竟忘了带伞,她真笨!

“没事,再等等看吧。”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珠连成串地从屋檐落下,冷风卷着雨水往人身上吹,偏那身后的铺子关了门,也没法进去躲雨。

阿蘅为沈霜宁拢了拢披风:“小姐,小心着凉了。”

长街对面是一家三层高的酒楼,名为紫辰阁,这名字吉利,官老爷都喜欢来这儿请客吃饭。

此刻人影晃动在二楼的窗户上,一只手从里推开,于是酒楼里觥筹交错的声音穿过雨幕,热闹无比。

沈霜宁只是不经意扫了一眼,正待转过身去,却似是觉察到什么,又猛一抬头。

宋惜枝有一张极好辨认的脸,眉如远山横黛,眸似秋波映月。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同样有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那不是萧世子和宋姑娘么?”显然阿蘅也认出来了。

沈霜宁在街角看到了燕王府的马车。

今天谢临出征,萧世子作为他的好兄弟,不来送行,却有空跟姑娘私会。

真该让谢临知道,他认为的好兄弟有多么重色轻友。

沈霜宁的内心已经不会为他们掀起一丝波澜了。

她正要收回视线,却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微微转动眼眸,撞入一双清冷沉静的眸子里。

紫辰阁楼上的雕花窗边,男子一身青色长袍,面容在雨幕中有些许模糊,但隔着长街投来的视线却令沈霜宁心口莫名一震。

她并不认识他。

可对方看她的眼神竟有种失而复得的心碎。

沈霜宁感到匪夷所思,她宁愿是自己多想了,或是对方认错了人。

总之她事不关己地挪开了目光。

这时紫辰阁一名堂倌撑着伞朝主仆二人走来,他怀中还揣着把伞。

“姑娘,有位公子吩咐小的来给您送伞。”

沈霜宁疑惑道:“哪位公子?”

堂倌想起那位俊雅的公子跟他说过:“她若问起,你便说我姓裴。裴家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