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母亲研究的指向

在洞悉了那颗悬浮于祭坛之上、散发着永恒极光的“极寒凝晶”，其真实身份，乃是那位远古神明以自身为祭品，所铸就的、维系着整个世界存在的封印核心与秩序锚点之后——

叶络的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关于“或许可以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的侥幸，也如同脆弱的冰雕，在无情而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彻底地、完全地，击得粉碎。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圆形祭坛。

之前那令人目眩神迷的七彩神光，此刻在叶络的眼中，却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悲壮与沉重。那颗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晶石，不再是什么诱人的宝物，而是一颗……跳动了亿万年的、孤独而疲惫的心脏。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呼吸，每一次律动，都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伟大的牺牲。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他怀中虚弱不堪的莫黎，她那早已与灵魂融为一体的“暗影裂隙”遗蜕，会对这颗晶石，产生如此强烈的、近乎于失控的、疯狂的吞噬渴望。

因为，莫黎的遗蜕，其力量的本质，是扭曲和撕裂现有空间的“暗影”与“裂隙”之力。这种力量，虽然与那来自界外的、纯粹的“灾厄之源”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但其最底层的法则属性，却都指向了“无序”与“混乱”，在本质上，有着一丝……极其遥远的、却又无法被磨灭的相似性。

而这颗“极寒凝晶”，其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代表着这个世界最极致的“秩序”与最绝对的“稳定”。

“混乱”渴望吞噬“秩序”来壮大自身，这是它的本能；而“秩序”也本能地想要净化和消灭一切“混乱”，这是它的使命。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位于世界法则链最顶端的本源力量，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相遇，自然会产生最强烈的、不死不休的、如同磁石两极般的致命吸引与……激烈对抗！

而这个认知的最终指向，冷酷得像是一把冰刀，深深地刺入了叶络的心脏。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像之前所天真设想的那样，去“获取”这颗晶石的力量，来修复莫黎那濒临破碎的遗蜕。

别说是他们这几个在神明伟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的凡人。

叶络毫不怀疑，就算是此时此刻，有一位真正的、全盛时期的“神明”降临于此，祂，也绝对不可能，更不敢，去动这颗晶石分毫。

因为，“获取”它的力量，哪怕只是汲取一丝一毫，就等同于，在削弱整个世界封印的强度。

而若是“拿走”它……

那更是等同于……亲手地，将那艘搭载着这个世界所有生灵、在名为“灾厄”的无尽混沌海洋中艰难航行了亿万年的“诺亚方舟”之上，那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锚”，给彻底地、残忍地，斩断！

其后果，将是……无法想象的、不可逆转的、绝对的……世界末日。

叶络缓缓地、艰难地，转过头。他看着怀中那个因为剧痛和虚弱，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丝颤抖的少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干涩而又沉重。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尽可能平缓，却依旧无法掩饰其沉重与苦涩的语气，将这个残酷的真相，一字一句地，告诉了身旁，那刚刚才从遗蜕反噬的剧痛之中，勉强恢复过来一丝意识的莫黎。

没有隐瞒，也没有安慰。

因为在这种等级的真相面前，任何善意的谎言，都是一种亵渎；任何苍白的安慰，都显得无比可笑。

莫黎静静地听着，她那双因为失血而略显黯淡的眼眸，随着叶络的讲述，一点一点地，缓慢地，睁大。那张本就因为重伤而苍白如纸的小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

巨大的震惊，失望，还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对于力量渴求的本能落空……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如同风暴中的云层，翻涌不休。

然而，出乎叶络意料的是，在这场短暂的风暴过后，最终，沉淀在她眼底的，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怨怼、失望，或是……被命运所抛弃的绝望。

反而……

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庆幸。

以及，一丝……对自己刚才险些失控的、深深的、挥之不去的……后怕。

“……幸好……”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因为其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坚定，而显得无比清晰。

“幸好……刚才，我……控制住了……”她看着叶络，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以及对那股力量的敬畏，“如果……如果因为我的一己私欲，因为我想要修复遗蜕的念头，而真的……对它……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那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的、紧紧抓着叶络衣袖的小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看着怀中少女那双清澈而又坚定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叶络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骄傲。

为她的善良，为她的坚韧，也为他们在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之后，依旧能够保持的这份、远比任何超凡力量都更加珍贵的……本心。

然而，也正是在这份温暖与骄傲的冲刷之下，一个更加巨大的、也更加令人费解的谜团，却再一次，如同无法被阳光驱散的、更加浓厚的阴云，重新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既然，这颗名为“极寒凝晶”的封印之心，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神圣，如此的……不可触碰。

那么……

他的母亲，苏韵，当年，又是为什么要……将它，将这座“冰封神殿”，作为自己毕生研究之中，一个……被反复标记、被列为最高优先级的……关键节点之一？

难道……

难道，以母亲那天才般的、几乎可以说是超越了她所处整个时代的、妖孽般的智慧，她，会看不透这颗晶石的本质吗？

不。

不可能。

这个念头，仅仅是在叶络的脑海中闪现了一瞬，便被他毫不犹豫地，彻底否定。

叶络毫不怀疑，自己的母亲，苏韵，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最聪明，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既然他，能够借助着“阿卡纳之匙”这件神秘遗蜕的辅助，以及自身那独特的、融合了光与冰双重属性的亲和力，就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洞悉这一切的真相。

那么，以母亲那深不可测的能力，她必然，也能够通过她自己的方式，通过那些更加复杂的、不为人知的手段，了解到这一切，甚至……了解得比他，更加的深刻，更加的……全面。

那么……

在排除了这个最不可能的选项之后，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心头发颤的恐怖推论，便不由自主地，如同深海中缓缓上浮的巨兽，慢慢地，浮现在了叶络的脑海之中。

或许……

或许，母亲当年的研究，从一开始，其最终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获取”这颗晶石的力量。

而是……

而是在……

在，她通过那些神秘的星图，通过那些古老的遗迹，通过那些不为人知的计算，最终，以一种凡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孤独地、绝望地，预感到了……“封印，正在松动”的这个……可怕未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