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劫尽
月亮湖南麓的山体营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镶嵌在初春的群山之中。阴暗潮湿的甬道连接着一个个简陋的毡帐,空气中弥漫着草药、霉味和长久压抑的气息。过去的两日,对乌尔托娅而言,是生命中最漫长、最黑暗的深渊。
自从那日在寨门前,亲眼目睹了晁豪、铁狼等残兵败将般归来,却独独不见郎君身影,又听到苏日勒长老那语无伦次、恍惚疲惫如同梦呓般的回答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便如同冰冷的藤蔓,彻底攫住了她的心。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的轮番劝慰,金萨日娜讲述着顾远儿时的顽劣和“邪性”,林秀儿带着丈夫晁豪讲述着顾远无数次化险为夷的经历,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乌尔托娅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她只是怔怔地坐在冰冷的毡毯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摇曳的微弱油灯光晕,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美丽雕像。
腹中胎儿的每一次踢动,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她的心。孩子……她的孩子,难道还没出生就要失去父亲了吗?她才二十岁出头,如花般的年纪,难道余生就要在这无尽的思念和孤寂中度过?羽陵部和古日连部这千疮百孔的家业,这数千面黄肌瘦、眼神茫然的族人,这副沉重的担子……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如何扛得起?巨大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溺毙。
金萨日娜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抱着刚学会走路不久、咿咿呀呀的小顾攸宁,轻轻坐到乌尔托娅身边。小丫头似乎也感受到了帐内压抑的气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总是温柔抱着自己的娘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碰了碰乌尔托娅冰冷的脸颊。
“托娅啊……”金萨日娜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慈爱和心疼,她将小顾攸宁往乌尔托娅怀里送了送,“你看看宁儿,多可爱啊。她叫你额吉呢。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踢得多有劲儿,他(她)多想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他的额吉和爹爹啊。”
小顾攸宁似乎听懂了“额吉”这个词,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唤道:“额……吉……抱抱……” 那稚嫩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乌尔托娅空洞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机械地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这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是郎君那位神秘失踪、生死未卜的前妻乔清洛留下的骨血。可这半年来,从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是她乌尔托娅,亲手喂养,日夜照料,早已视如己出。孩子纯净依赖的眼神,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包裹着她的厚重绝望。
金萨日娜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柔软,立刻趁热打铁,声音更加轻柔,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托娅,我的好孩子,你不仅要为宁儿想想,更要为肚子里的这个宝贝想想啊。孩子不能没有娘亲,不能没有额吉啊!你看看宁儿,她多需要你。你若再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垮了,叫这两个小不点怎么办?他们多可怜啊……远儿……远儿他若真……真有什么不测,你看你肚子里这个和他唯一的血脉,可就全靠你了啊!”说到最后,金萨日娜的声音也哽咽了,泪水无声滑落。
“额……吉……不……哭……”小顾攸宁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金萨日娜脸上的泪,又转头看向乌尔托娅,“额吉……吃……” 她似乎想把自己手里捏着的一小块硬邦邦的肉干递给乌尔托娅。
孩子稚嫩的动作和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乌尔托娅强筑的心防。巨大的悲伤终于决堤!她猛地抱紧怀里的小顾攸宁,将脸深深埋进孩子带着奶香的颈窝,失声痛哭!哭声压抑而悲怆,这半年来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委屈绝望都哭出来。
“宁儿……我的宁儿……额吉的宝贝……”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迅速浸湿了孩子的衣襟。
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也忍不住落泪,但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在婆婆和母亲的轻声劝慰下,在小顾攸宁懵懂却温暖的陪伴中,乌尔托娅终于勉强吃下了一小碗稀薄的肉糜粥和一小块肉干。食物下肚,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那沉甸甸的、名为“失去”的巨石。她已经开始强迫自己接受那个残酷的现实,思考着如何在这乱世中,以寡妇的身份,带着两个孩子,守护住郎君留下的部族和家业。每一个念头都沉重得让她窒息。
就在她沉浸在这无边悲痛的思绪中,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时——
“族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少主带着伤员大队回来了!” 一声比前几日更加清晰、更加激动、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喜的呼喊,如同惊雷般穿透厚厚的山壁,炸响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哭泣声、奔跑声!
乌尔托娅浑身剧震!手中的小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是幻觉吗?还是……又一次残酷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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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地、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疼!尖锐的疼痛感如此真实!
不是梦!
巨大的希望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刚刚筑起的绝望堤坝!她几乎是弹跳起来,不顾沉重的孕肚,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利和颤抖:“快!快扶我出去!我要去看看!快!”
侍女们慌忙上前搀扶。乌尔托娅脚步虚浮,心跳如鼓,仿佛要冲破胸膛。她几乎是踉跄着被搀扶出帐门,朝着山脚寨门的方向奔去。金萨日娜、古日连明、乌云其其格、乌尔图等人也闻讯激动地跟了出来。
当那扇沉重的寨门再次缓缓打开时,刺目的阳光让乌尔托娅微微眯起了眼。
这一次,她看到了!
不再是恍惚疲惫的残兵。
不再是空荡荡的失望。
寨门外,是一支庞大却缓慢移动的队伍。担架上躺着气息奄奄的重伤员,拄着木棍相互搀扶的是轻伤员,还有疲惫不堪却眼神坚定的战士。而在队伍的最前方,那个骑在血红色汗血马上,风尘仆仆、形容憔悴、额角带着新添伤疤,却依旧挺拔如山的身影……不是她朝思暮想、以为天人永隔的郎君顾远,又是谁?!
“郎君……”乌尔托娅喃喃自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狂喜、失而复得的庆幸、长久压抑的委屈……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
顾远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挺着巨大孕肚、脸色苍白却泪流满面的娇妻。巨大的满足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淹没了他!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感谢长生天!感谢羽陵、古日连的列祖列宗!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他强压下立刻冲过去拥抱妻子的冲动,目光扫过营地门口翘首以盼的众人,看到了父母眼中汹涌的泪水,看到了表弟金牧和他身边挺着孕肚、同样激动不已的诺敏。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沉稳,清晰地传遍全场:
“金牧!”
“在!”金牧立刻上前,眼中也含着热泪。
“立刻通知田泽生!全力抢救重伤员!不惜一切代价!安置所有归来兄弟、妇孺、物资的事情,全权交给你统筹!务必妥善!明日,召集所有高层,商议部族重建大计!”顾远的指令清晰而有力,瞬间稳住了有些混乱的场面。
“遵命!”金牧肃然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哥!哥!”诺敏却焦急地拉着金牧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目光在队伍中急切搜寻,“我哥哥石尔松呢?他怎么样了?他在哪?”
金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士兵正小心翼翼地从一辆简陋的板车上抬下一个气息微弱、几乎不成人形的人影,正是诺敏的哥哥石尔松!他胸腹间缠着厚厚的、被血浸透的布条,脸色灰败,气若游丝。
“哥哥!”诺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扑了过去。
金牧心疼地抱住妻子,连声道:“诺敏别慌!我这就去找田先生!田先生一定能救他!”他搀扶着几乎瘫软的诺敏,焦急地朝着田泽生所在的医护区域跑去。
这边,乌尔托娅终于挣脱了侍女的搀扶,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马背上的身影踉跄奔去,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郎君——!”
顾远早已飞身下马,几步冲上前,张开双臂,将那个挺着大肚子、哭得梨花带雨的身影,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托娅!我的托娅!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顾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感受着怀中妻子温热的身体和腹中胎儿的律动,巨大的幸福和劫后余生的酸楚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金萨日娜和古日连明老泪纵横,互相搀扶着走上前。金萨日娜又哭又笑,轻轻捶打着儿子的肩膀:“你这混小子!你这混小子!可吓死你娘了!前脚回来又跑回去,连口热乎气都没喘匀!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是不住地抹泪。
古日连明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声音浑厚却带着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乌尔托娅紧紧抱着顾远结实却疲惫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沾满风尘的胸膛,小拳头如同雨点般捶打着他的后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坏银!坏银!顾远你这个大坏银!托娅的心都要被你骗死了……碎了……呜呜呜……我以为……我以为你真不要我们了……托娅不想守寡……不想孩子没有爹爹……呜呜呜……”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直白的哭诉。
顾远心中被无边的爱意和愧疚填满。他紧紧抱着妻子,感受着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身体,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不住地低声道歉、安抚:“对不起,托娅,对不起……是郎君不好,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孩子们这么久了……我们赢了,辖底那老狗被大汗砍了脑袋,守旧派彻底被打趴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承诺。
小主,
然而,就在这温情的时刻,顾远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营地边缘。几个年轻的妇人,正抱着懵懂的孩子,默默地擦拭着眼泪,眼神空洞地望着归来的队伍,在人群中徒劳地搜寻着永远不可能归来的身影——那是赤枭和铁鹰留下的遗孀和幼子。她们无声的悲痛,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顾远刚刚被温情填满的心房。巨大的愧疚和悲凉瞬间席卷了他。那是从小一起长大、并肩作战的兄弟啊!是他最核心的元老班底!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为他们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大婚,他们就永远倒在了异乡的土地上……
顾远抱着乌尔托娅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眼神中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
细心的金萨日娜立刻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她连忙上前,不动声色地轻轻拉开还在哭泣的儿媳,脸上堆起笑容,用轻松的语气道:“好啦好啦,远儿刚回来,累坏了!托娅你也怀着身子,不能太激动!老头子,快,带远儿回咱们的帐子歇歇!宁儿和寤儿还在帐里眼巴巴等着他们的爹爹呢!”
“对,对!先回去歇息!”古日连明会意,连忙拉着还有些恍惚的顾远,朝半山腰自家那顶同样简陋却收拾得相对干净的毡帐走去。
回到带着陌生已物是人非毡帐,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帐内点着几盏油灯,驱散了些许阴寒。顾远还没来得及看清帐内陈设,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爹爹!爹爹!你可回来了!”六岁半的顾寤紧紧抱着顾远的腿,仰着小脸,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声音响亮又带着一丝哽咽。这孩子继承了父亲深邃的五官和母亲乔清洛的轮廓,小小年纪眉宇间已有了几分英气和沉稳。
紧接着,一个更小的身影也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抱抱……宁儿……想……爹爹”正是蹒跚学步的小顾攸宁。
看着两个孩子精神饱满、健康活泼的模样,顾远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一路奔波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了大半。他蹲下身,一手一个,将儿子和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孩子们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寤儿乖!宁儿乖!爹爹回来了!爹爹也想你们!”顾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坐在毡毯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温柔似水地望着他们的乌尔托娅时,那巨大的暖流瞬间又被无边的愧疚所取代。这两个孩子,都非她亲生,她还怀着一个尚未出世的,她却在最艰难的时刻,用瘦弱的肩膀和全部的爱意,将他们照顾得如此之好!反观她自己,却是憔悴消瘦,眼窝深陷。这份情义,这份担当,让他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自责。
他放下孩子,走到乌尔托娅身边坐下,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真挚:“托娅,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半年,辛苦你了。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把家里……守得这么好。是郎君对不住你,让你担惊受怕,吃了这么多苦……” 他轻轻抚摸着妻子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律动,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对娇妻的怜惜。
乌尔托娅依偎在郎君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真诚的道歉和感谢,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连日来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和满足。她羞涩地将脸埋在顾远胸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娇憨和一丝小得意:“坏银……现在知道说好听的啦?哼,在欺负我……我就让宁儿和寤儿一起帮我……修理你!” 她说着,还调皮地伸出小手,轻轻挠了挠顾远的痒痒肉。
顾远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帐内顿时充满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声。顾寤和小顾攸宁也咯咯地笑了起来,爬过来围着父母打转。
顾远趁机详细地向父母、托娅和两个孩子讲述了这半年来的惊心动魄:如何协助耶律德光在平陵山设伏歼敌,如何在王庭之上智斗辖底,如何千里奔袭救援阿保机行宫,如何献策攻心瓦解叛军,最后又如何彻底铲除剌葛叛军,辖底伏诛,阿保机大获全胜。当他说到阿保机为表彰他的功勋,特擢升他为左贤王时,帐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左……左贤王?”乌尔托娅捂着小嘴,美眸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巨大荣耀感。这意味着,她的郎君,如今已是契丹王庭中真正的显赫人物!而她乌尔托娅,也一跃成为了尊贵的左贤王正妃!这身份的跃升,在等级森严的契丹社会,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金萨日娜和古日连明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这份荣耀,是用无数鲜血和白骨换来的,但也意味着顾远和整个羽陵部、古日连部在契丹的地位,将变得截然不同。
正说话间,侍女端来了午饭。因为顾远的归来,加上乌尔托娅是重点保护对象,银兰特意多挤出了一点珍贵的存粮。托娅面前摆着一碗浓稠些的肉糜羹,旁边还有一碗切得薄薄的、煮熟的羊肉片。这已经是目前部族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了。而顾远父母、乌尔托娅父母面前,只有两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配着一点咸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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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看着父母和岳父母碗里那清汤寡水,再看看自己面前同样丰盛的一碗肉羹和一碟羊肉,再想到外面那些也只能喝稀粥的族人,巨大的悲伤感和责任感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拿着木勺的手都微微颤抖。这胜利的代价,太沉重了!这左贤王的荣耀之下,是无数族人的血泪和饥饿!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自己面前那碗肉羹推到父母和岳父母中间:“阿爸阿妈,岳父岳母,你们吃这个。孩儿不饿。” 他又将那羊肉也推了过去。
“远儿!这怎么行!”金萨日娜立刻推辞,“你刚回来,又累又饿,这肉是给你补身子的!”
“是啊,贤婿,你是一家之主,更是部族的顶梁柱,你才最需要补身体!”乌尔图也连忙说道。
古日连明和乌云其其格也连连摆手。
顾远却异常坚持,他看向乌尔托娅面前那碗肉羹:“托娅那份是给她和孩子的,不能动。我这份,必须给长辈。”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这时,顾寤突然伸出小手,抓起自己碗里仅有的两片薄薄的羊肉,分别放到了金萨日娜和古日连明的碗里,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和他年龄不符的倔强和认真:“阿爷吃!阿奶吃!寤儿不饿!” 那神情,竟有几分顾远平日里“邪性”中带着执拗的影子。
金萨日娜一愣,刚想教育孙子不能这样,要懂得尊卑礼数,因为在她看来,顾远分肉给长辈是孝道,但孙子把仅有的肉分给爷奶,似乎有些“僭越”,却被古日连明一把拉住。
这位老族长看着孙子清澈而倔强的眼神,心中了然。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眼中含着欣慰的泪光,低声道:“老婆子,别说了。给寤儿这个尽孝的机会吧。这孩子……随他爹,心里有杆秤,宁折不弯。” 他明白,孙子不是在挑战规矩,而是在用他稚嫩的方式,表达着对长辈最朴实的爱和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