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57章 莫道朝堂多掣肘,江山终在主恩酬(第2页)

账册散开,上面的交易记录、粮仓地址赫然在目。赵承的脸瞬间惨白,刚要辩解,谢渊又转向其他侯爷:“隆平侯私换战马、定襄侯倒卖冬衣、景川侯虚报兵额…… 这些账,臣都带来了,要不要念给玄夜卫的弟兄们听听?”

五位侯爷被谢渊掷出的账册砸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跪,手忙脚乱地撑着雪地想爬起来。定襄侯郭英的拐杖在冰面上滑了个趔趄,差点摔回雪地里,被旁边的景川侯一把拽住;隆平侯张信膝盖在冰碴上磨出红痕,也顾不上疼,只顾着往人群后缩,恨不能立刻隐身 —— 那些账册上的记录,连他上个月偷偷把京营冬衣换成旧棉絮的小事都写得明明白白,哪里还敢多待片刻。

赵承却还想挣扎,脸涨得通红,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拔高:“谢御史血口喷人!这些账册都是伪造的!玄夜卫想构陷勋贵,也该找个像样的由头!” 他死死盯着谢渊,试图从对方眼里找到一丝慌乱,可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平静。

“伪造?” 谢渊单膝跪地,动作沉稳地捡起最上面那本账册,账册的麻纸边缘已被雪水浸得发皱,却更显真实。他指尖点在赵承的签名上,指腹摩挲着墨迹未干的笔画:“您的笔迹,玄夜卫有三重备案 —— 您在兵部的画押笔迹存档、三年前给大同卫粮司的手令留样、甚至连您给小儿子写的家书都在暗档里,要不要现在请笔迹房的老吏来比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账册上的 “恒通号钱庄” 字样,声音愈发清晰:“钱庄的流水,不仅有掌柜王茂的亲笔供词,还有您次子赵麟去钱庄提款时的签单,上面的指印与他在大同卫的兵籍册指印分毫不差。更不必说,玄夜卫昨夜已从您京郊庄园的地窖里,起获了刻着‘大同卫粮司’印记的空粮桶,桶底的编号正与账册上的出库记录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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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说一句,赵承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嘴唇哆嗦着,连反驳的话都挤不出来。喉咙里像堵着团雪,又冷又硬,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下巴上凝成细冰。他瘫坐在雪地里时,后腰重重撞在冰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连哼都哼不出来 ——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皇帝为何从一开始就闭门不纳,人家早把他们的底细摸得比自己的掌纹还清楚,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 “伏阙死谏”,从头到尾就是场自取其辱的闹剧。

暮色降临时,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宫门前的积雪已没过脚踝。宫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李德全捧着明黄圣旨从门缝里走出,貂裘披风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浅痕。他站在丹陛之下,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有旨:成国公赵承、隆平侯张信、定襄侯郭英等五人,借‘谏言’之名聚众伏阙,实则包庇贪腐、阻挠亲征,此为‘借国计谋私利’!念其祖上有功,暂不夺爵,各罚俸三年,即刻回府闭门思过,非奉旨不得出府!亲征之策断无更改,三日后卯时,午门誓师启行!”

“谢陛下隆恩!” 赵承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雪地里起来,朝服的前襟沾满雪泥,紫金冠歪在一边,哪里还有半点勋贵的体面。郭英被家丁架着走时,腿一软差点跪下,嘴里还嘟囔着 “早知如此……”,话没说完就被赵承狠狠瞪了一眼。

看着他们踉跄离去的背影,谢渊站在宫门前,雪沫落在他的青袍上,瞬间融成细碎的水痕。寒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悬着的玄夜卫令牌,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肉,让他越发清醒 —— 这场伏阙闹剧只是开始,真正的暗战藏在亲征的粮草账册里、京营的花名册中、甚至北元游骑的骚扰背后。他抬手拂去肩头的落雪,目光望向天边渐沉的暮色,眼底的坚定在风雪中愈发清晰:只要能护住边军的忠魂、守住陛下的决心,再多暗流险滩,他都得一步一步踏过去。

雪停后的清晨,京师的屋檐还挂着冰棱,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勋贵伏阙的闹剧虽已平息,午门外的雪地上却还留着凌乱的跪痕,像在无声诉说昨夜的喧嚣。这场闹剧没动摇亲征的根基,反倒像一把火,烧得萧桓的决心愈发坚定。

御书房内,萧桓将周毅的血书重新展平在案上,指尖抚过 “生为大吴卒” 的字迹,血痕虽已发黑,却仍带着滚烫的温度。昨夜赵承等人的叫嚣,让他更看清了朝堂的沉疴 —— 这些勋贵把爵位当免罪符,把军粮当私产,若不借亲征之势剜去这毒瘤,边军的血岂不是白流?他提笔在亲征诏上补了一行朱批:“凡阻挠亲征、贪墨军饷者,无论勋贵,立斩无赦”,墨迹透过纸背,力透千钧。

谢渊彻夜未眠。都察院的烛火燃了一夜,烛芯结了长长的烛花,映得他眼底布满血丝。案上堆着厚厚的京营花名册,从正黄旗到辅国将军府的兵籍册,每一本都被他翻得卷了边。他用朱笔在名册上圈点:“隆平侯府张小三,冒名吃饷三年,除名”“定襄侯侄郭五,私换军械变卖,押入诏狱”…… 笔尖划过那些 “勋贵子弟” 的名字时,毫不留情,一夜之间便从三万京营兵卒中清出七百余名空额、冒名者。天快亮时,他又调来各营操练记录,从中挑出两千名箭术精准、甲胄齐整的精壮,亲笔写下 “编入先锋营” 的调令,墨迹在晨光中泛着清辉。

玄夜卫的动作更快。沈炼带着密探顺着赵承账册上的线索深挖,从恒通号钱庄的流水追到通州仓的入库记录,再到宣府卫的冬衣验收册,像剥洋葱般一层层揭开贪腐的脓疮。三日后,当玄夜卫的缇骑带着诏旨闯进怀远伯、威远伯、安远伯的府邸时,三位伯爵还在暖阁里饮酒议事,桌上的账册来不及收起,赫然记着 “私分大同卫粮两千石”“倒卖火药三十箱” 的记录。缇骑破门而入时,怀远伯手中的酒杯 “哐当” 落地,酒液在地毯上晕开,像泼洒的血 —— 这三位伯爵的倒台,让朝堂彻底震动,连平日里敢替勋贵说话的官员,都缩起了脖子,走路时都绕着玄夜卫的衙署走。

朝堂之上,气氛为之一变。往日议事时总有人阴阳怪气替勋贵辩解,如今官员们见了谢渊都拱手行礼,递上的文书再不敢夹带私货;户部清点粮草时,粮官们捧着账册逐笔核对,连 “损耗” 都不敢多报半石;兵部武库司的库吏更是连夜盘点弓弩、火药,把生锈的兵器全清出来熔铸,生怕被玄夜卫查出纰漏。

片尾

雪后的京师寒意更浓,寒风卷着残雪掠过朱红宫墙,吹得街面的幌子猎猎作响。可百姓们的议论里却多了暖意 —— 茶馆里的说书人讲起大同卫的死守,听者无不落泪;布庄的掌柜主动给出征士兵的家眷打折;连街头的孩童都学着大人的模样,指着天边念叨 “陛下亲征,定能打跑北元”。这股从朝堂蔓延到街巷的清明之气,像暖阳融雪,悄悄驱散着积郁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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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器库的匠人正连夜赶制龙旗,明黄的绸缎上绣着五爪金龙,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通州仓的粮车已陆续整装,车夫们裹着新领的棉袍,检查着车轴的润滑油;京营的士兵们换上了新缝的冬衣,甲胄擦得锃亮,操练时的呼喝声震得积雪从营房的屋檐滑落。

一切都在悄然准备。萧桓站在角楼上,望着满城的积雪与炊烟,知道这场亲征不仅是为了退敌,更是为了让这大吴的江山,真正回到 “以民为天、以军为骨” 的正道上。北疆的风雪再烈,朝堂的暗流再深,只要号角吹响,龙旗所指,自会有忠魂热血,将这阴霾荡涤干净。

卷尾

《大吴史?德佑实录》 载:“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七,成国公赵承率隆平侯张信等六勋贵伏阙,以‘京师空虚’请罢亲征,言辞恳切,实藏私虑。帝察其谋,闭宫门不纳,令玄夜卫验其私兵、核其贪腐,勋贵计穷,遂罚俸闭门。亲征之策终定,朝野皆知帝心难撼。

论曰:‘勋贵之谏,或忠或私,全在帝王明察。赵承等借‘京师安危’饰己贪腐,实乃‘以国为戏’。萧桓闭宫不纳,非拒谏也,拒其私也;罚俸不夺爵,非姑息也,示其宽也。此举既坚亲征之决,又存勋贵之体,实为‘恩威并施’之治术。’

(德佑二十九年十一月十八,亲征大军开始集结,谢渊奉旨核查粮草,发现通州仓仍有延误,当即拿下粮官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