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慈父断子首,狂走无容躯(第2页)
王林之子王忠深夜潜入谢府,献上飞鹰厂《三虎密约》的羊皮卷。"家父临终前藏于涿州矿洞," 他的指腹抚过泛黄的卷边,"说三虎要在德佑十八年大阅时兵变。" 密约的桑皮纸经检测,确为泰昌年间所制,花押与三法司堂官的奏折笔迹完全相同。
最骇人的是 "事成后晋商掌盐引,瓦剌分宣府" 的条款,与代王密约的割地计划如出一辙。谢渊突然将密约与长城细作的供词并置,"三虎的分工" 条目赫然写着:"壹掌缇骑,贰掌盐引,叁掌毒杀。" 这与刺客的毒箭、票号的银钱、甲叶的飞鹰纹形成完美闭环。
德佑帝的龙辇在午时三刻碾过午门积雪,明黄轿帘掀开的刹那,朔风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呈刺客腰牌。" 皇帝的声音穿透广场肃杀,谢渊捧着那半块 "鹰首" 腰牌上前,牌面的铁砂在阳光下泛着青芒。
"取朕的 ' 司法之宝 ' 玉印来。" 皇帝的指尖点着腰牌空白处,掌印太监将玉印重重盖下。朱砂与铁砂在雪光中发生奇妙反应,三行花押缓缓显形:"刑部许显户部张诚 大理寺李嵩",笔势与三人的奏折笔迹分毫不差。
"朕早觉三法司有弊。" 皇帝将显形腰牌掷在雪地里,"掌刑者纵缇骑,掌钱者通晋商,掌法者炼毒箭," 他的目光扫过跪伏的群臣,"这便是你们口中的 ' 柱石 '?"
许显、张诚、李嵩被玄夜卫押至广场时,许显的朝珠缠成死结,张诚的指节抠着袖中盐引,李嵩的靴底还沾着角楼的冰碴。"陛下!是谢渊伪造花押!" 许显的嘶吼在空旷广场回荡,却被谢渊甩出的《三虎密约》打断 —— 约上的花押与腰牌显形的完全重合。
"你们的飞鹰纹甲叶," 谢渊指着萧枫的亮银甲,"连瓦剌细作都认得。" 张诚突然瘫倒:"是飞鹰厂逼我们的!" 他供认泰昌年间就被胁迫,"每季度分盐引三成,否则全家处斩。"
李嵩突然猛咬舌尖,林缚眼疾手快捏住他的下颌,黑血从齿缝渗出:"想以死灭口?" 谢渊的声音如冰,"你毒杀的边军冤魂,答应吗?" 从其袖中搜出的《毒杀名录》,记载着十七名试图揭发的官员姓名,墨迹与刺客箭簇的毒液同源。
从三虎府邸抄出的盐引堆积如墙,整整三万引都盖着三法司合印,编号从 "壹" 至 "叁" 连贯无缺。谢渊让人将这些盐引兑换成白银,每锭都刻 "还边军" 三字,由萧枫押送九边。
大同卫的老兵们捧着银锭哭倒在雪地里,他们中的许多人,曾因三虎克扣军饷而典妻鬻子。"这是我们的救命钱啊!" 断臂老兵的指节抚过银锭刻字,与当年被克扣的军饷账册完全对应。
晋商在京的十二家票号被尽数查抄,资产充入太仓库,用于九边军屯。新立的 "官盐总司" 门前,百姓们挂出 "法清盐净" 的灯笼 —— 垄断盐引的黑暗时代,终在午门广场的雪光中落幕。
镇刑司的缇骑被玄夜卫分批审查,凡腰牌刻飞鹰纹者,一律收押。许显的亲卫统领供认:"三虎在三法司安插了两百余名缇骑," 他的指节叩着刑具,"李大人的毒箭就是我们在工部作坊造的。"
皇帝下旨废除镇刑司,其职能并入玄夜卫,新铸的玄夜卫腰牌刻着 "獬豸噬鹰" 纹,背面注 "凡枉法者,同罪"。《大吴刑律》新增:"司法官私养缇骑者,斩立决。"
午门角楼改建为 "风宪堂",陈列着三虎的罪证与谢渊的《破案札记》,堂门楹联由皇帝亲题:"法若明镜,虽微必照;罪如暗尘,虽隐必除。"
《开中则例》原碑被供奉于太庙,与泰昌帝的《平虏十策》并列。谢渊亲撰的《盐法新篇》刊行天下,开篇明义:"盐引者,国之血脉,法之度量,不可假手私人,不可徇情枉法。"
太仆寺的马政权收归皇帝亲掌,新铸马印必须刻 "钦验" 二字,由内阁、户部、玄夜卫三司会签。萧枫的铁骑换发新马,马印的獬豸纹在雪地反射金光,与长城的烽燧遥相呼应。
德佑帝在御花园召见谢渊时,指着池中冰影:"这天下," 他的声音带着释然,"终究要靠法度清明,而非权谋算计。"
九边的军屯在开春后焕发生机,用三虎赃银换来的种子破土而出。萧枫的密信传到京城:"老兵们说,这是二十年来最好的年景。" 信末附的军饷账册,每笔支出都标注 "盐引追缴银",与户部底册完全吻合。
大同卫的 "冤魂碑" 前,百姓们摆上纯白盐块与新粮,告慰那些因盐引舞弊而死的冤魂。"孩子们终于能吃口干净盐了。" 卖盐老汉的指节抚过碑石,与当年掺铁盐的颗粒感形成鲜明对照。
三法司的职能被重新划定:刑部掌刑审,户部掌钱谷,大理寺掌复核,互不统属,每月互查。《大吴会典》新增 "司法互监制",规定 "凡重大案件,需三司堂官共同署名,缺一不可"。
谢渊在都察院的影壁上题 "法不阿贵" 四字,笔力穿透砖石。新科进士入职时,必须在此立誓:"凡遇冤狱,虽权贵必纠;凡见贪腐,虽宗室必弹。"
史馆的 "飞鹰案展区" 对外开放,三虎的花押腰牌、毒箭、盐引与谢渊的札记并列。解说员指着显形的腰牌道:"玉印显形的一刻,不仅是三虎的末日,更是大吴司法新纪元的开端。"
参观者中,有位瞎眼老妇在罪证前驻足,她的指节抚过三虎的名字,突然泣不成声 —— 她的儿子,正是被李嵩毒箭射杀的边军百户。
最后一批追缴的盐引被送入户部国库,谢渊亲自贴上封条,日期是 "德佑十八年元日"。按新制,这些盐引将兑换成农具,分发九边军屯 —— 从通敌的工具,终成富民的基石。
萧枫的铁骑护送盐引离京时,九边的百姓已在长城下等候,他们捧着新粮的样本,要让都御史看看军屯的收成。谢渊的笑声在雪地里荡开,与长城的烽燧声交织成歌。
片尾
皇帝在天坛举行 "告天礼",宣告飞鹰案彻底终结。祭文由谢渊撰写,其中 "法明则国安,吏清则民宁" 的句子,被刻在祈年殿的梁柱上。
礼毕后,皇帝与谢渊并肩站在圜丘,望着万里晴空。"这天下," 皇帝的声音带着暖意,"终究是百姓的天下。" 谢渊的目光投向远方,长城的轮廓在雪光中若隐若现,獬豸旗的影子,正沿着城墙,向九边绵延。
卷尾
《大吴史?谢渊传》赞曰:" 飞鹰之祸,盘根三朝,非力不能破,盖因官官相护,积重难返。渊以孤臣之力,持法如剑,劈破积弊,非唯智也,勇也;非唯勇也,公也。" 午门雪地里显形的花押,不仅是三虎的墓志铭,更是大吴司法革新的里程碑。九边的獬豸旗与太庙的盐引碑,将永远昭示:法纪如日,虽幽必照;民心如秤,虽贵必量。此理,存于谢渊的札记中,刻于长城的砖缝里,更活在大吴百姓代代相传的口碑里,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