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396章 慈父断子首,狂走无容躯

卷首

《大吴会典》载:" 午门者,国之仪门,凡重大狱案,必于此廷鞫,示天下以法。" 德佑十七年冬,朔风卷着《开中则例》原碑的拓片,在午门广场翻卷如旗。弩箭破空的刹那,箭杆獬豸纹与箭头瓦剌毒形成的诡异对照,终将三法司堂官的伪装撕碎 —— 盖因纹为司法之印,毒是通敌之证,二者同现于一箭,实乃三虎自曝其罪。

慈父断子首,狂走无容躯。

夷城芟七族,台观皆焚污。

始期忧患弭,卒动灾祸枢。

秦皇本诈力,事与桓公殊。

奈何效曹子,实谓勇且愚。

世传故多谬,太史征无且。

谢渊的指尖捏着《开中则例》原碑拓片,绢本在朔风中发出细碎声响。按《大吴仪卫制》,携此等重宝入宫需经 "三勘五验",玄夜卫的甲叶在午门两侧列成铜墙,靴底碾过的青石板上,还留着上月宗室朝贺时的马蹄痕。

第一支弩箭擦着碑拓飞过,谢渊的瞳孔捕捉到箭杆的獬豸纹 —— 那是三法司堂官佩刀特有的 "独角獬豸",角尖的卷云纹与刑部尚书许显的佩刀分毫不差。"是内鬼!" 林缚的铁箭反射雕落第二支,箭头淬的紫毒在雪地上烧出青烟,医官惊呼:"是瓦剌的 ' 断喉草 ',唯有涿州硫砂可解!"

谢渊突然按住林缚的弓:"看箭尾编号。" 第一支箭尾阴刻 "壹",第二支刻 "贰",与三法司的排序暗合。玄夜卫百户扑上来护主时,第三支箭穿透他的胸膛,箭尾 "叁" 字在血泊中洇开,与大理寺卿李嵩的官阶牌编号完全一致。

萧枫的铁骑从承天门疾驰而至,亮银甲在日光下炸开冷光。他翻身挡在谢渊身前时,第四支箭正中护心镜,甲叶凹陷处竟浮现飞鹰纹 —— 这是镇刑司 "银甲密纹术",以涿州铁砂混银锻造,遇强压便显形。

"三虎归位了。" 萧枫的指腹抠着甲叶纹路,飞鹰的左翼缺角与代王府密约的印记吻合,右翼的 "叁" 字则与李嵩的私章同源。他突然想起长城细作的供词:"飞鹰左翼属刑,右翼属法,合拢则噬国。" 此刻三支箭的编号与甲叶显纹,恰成完整飞鹰轮廓。

谢渊将碑拓塞进萧枫的甲胄夹层:"比性命要紧。" 他望着午门东侧角楼,那里是大理寺的值房,窗棂后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角,与刺客的服饰无二。"他们就在朝堂之上。" 这句低语被朔风卷走,却在玄夜卫的阵列中激起无声震动。

太医院院判跪在雪地里,银针探入箭簇毒液后通体发黑。"此毒需以瓦剌雪山的 ' 冰魄草 ' 炼制," 他的指节叩着药箱,"但解药需涿州硫铁矿砂," 与王林私矿的样本成分完全相同,"唯飞鹰厂能通此两地。"

玄夜卫在角楼搜出的弩机上,刻着 "工部监造" 四字,弩臂的木纹里嵌着的铁砂,与赵南星马印的检测结果完全一致。"赵南星虽死,作坊仍在。" 谢渊突然扬声,将三支箭的编号拓片掷向广场,"有胆量放箭,便该有胆量认账!"

林缚在刺客尸身的靴筒里,摸出半枚镇刑司腰牌,"鹰首" 二字的凿痕与王林旧部所献腰牌如出一辙。"是飞鹰厂的 ' 死士营 '。" 他突然攥紧腰牌,边缘的磨损与三法司堂官的佩牌使用痕迹吻合 —— 这些刺客,本就是堂官豢养的私兵。

被擒的刺客牙关紧咬,林缚却注意到他衣领的暗纹 —— 晋商特有的 "盘肠锦",经纬线中掺着的涿州铁砂,在火光照耀下泛出青芒。《大吴织锦考》载,此锦为范家独有的 "盐引记",每寸含砂量与盐引重量对应。

谢渊让人剪下一缕丝线,与扬州查获的盐袋衬里比对,铁砂颗粒的排列规律完全相同。"范永斗的余党。" 他突然用靴尖踢向刺客膝弯,对方踉跄时,舌下的毒丸滚落在地,蜡皮上的飞鹰纹与周龙案的票号印章同源。

玄夜卫从刺客怀中搜出密信,蜡封内的字迹用 "三重密写术" 写成:"午时取谢渊首级,赏范记票号万两。" 票号印章的 "掌钱虎" 暗记,与军饷账册中户部侍郎张诚的批印完全吻合。

林缚查封京城范记票号时,掌柜正将账册投入火盆。未燃尽的纸页上,"壹号分利三成贰号取银五千两 "的字样清晰可辨,落款日期恰与刺客行动日吻合。" 最大一笔银款流向大理寺。"林缚展开账页," 收款人是李嵩的管家。"

管家的供词在刑讯下崩解:"每季度都要送盐引到李大人府中," 他的指节刮着刑具,"大人说这些是 ' 护法典 ',实则换了瓦剌的毒药。" 从其府中搜出的《毒方》,与刺客箭簇的配药完全一致,扉页的 "叁" 字缺笔,与李嵩的笔迹特征吻合。

谢渊突然将账册摔在户部大堂:"张侍郎,这 ' 贰号 ' 的笔迹,你该认得吧?" 张诚的朝珠突然断裂,玉珠滚落时,露出袖中与票号同源的铁砂粉末 —— 他以为焚毁的账册,早已被玄夜卫抄录备份。

谢渊在诏狱设下 "局",让死囚假扮李嵩亲信,隔着栅栏对刺客哭喊:"李大人已招,说壹号贰号早想独吞功劳!" 刺客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牢门 —— 这是飞鹰死士听到 "背叛" 的本能反应。

林缚适时抛出许显的 "招供录"(实为伪造),上面 "毒箭乃李嵩所制" 的字样刺目。刺客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是三堂官合谋!" 他供认每月从三人处领取 "护法银","许大人掌缇骑,张大人掌银钱,李大人掌毒药。"

内阁首辅在文华殿召见谢渊时,案上的《论语》翻在 "刑不上大夫" 篇。"谢大人," 他的指节叩着案角,"三法司乃国之司法柱石," 话锋一转,"午门之事或为细作挑拨,何必动众?" 袖中露出的密信一角,盖着 "太皇太后宫" 的朱印。

谢渊将刺客供词拍在案上:"柱石已腐,当拆而新之。" 他指着许显的名字,与首辅去年《荐贤折》中的 "刑部尚书人选" 完全相同。首辅的脸色涨如猪肝,却强辩:"知人知面难知心。"

吏部尚书突然闯入:"都察院的弹劾折被留中了。" 他的语气带着胁迫,"太皇太后说 ' 三法司不稳,则天下法乱 '。" 这论调与当年包庇代王如出一辙,用 "维稳" 之名行包庇之实。

代王世子率十位宗室亲王跪在午门,金冠在雪地反射刺目白光。"陛下," 他高举的奏折上,"刺客必是瓦剌细作,伪造三法司印记构陷忠良。" 却不知谢渊早已验过箭杆木质 —— 乃刑部专用的辽东桦木,瓦剌根本无法获得。

"王爷怎知印记是伪造?" 谢渊的靴尖挑起奏折,"莫非提前看过刺客的箭?" 襄王萧漓突然拔剑:"谢渊休得污蔑宗室!" 剑鞘的飞鹰纹缺角,与刺客腰牌完全吻合,显是同模所铸。

玄夜卫密报,太皇太后内帑在范记票号有存款十万两,支取日期恰在伏击前一日。谢渊望着宗室们的背影冷笑:他们护的不是三法司,是票号账册上自己的 "分红" 记录 —— 那些用边军血饷换来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