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383章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第2页)

谢渊不等佥事反应,带着都察院的随从直奔冰窖。铁链锁着的木门上,果然有飞鹰纹的烙印。谢渊拔出佩刀劈开锁链,寒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码着数十个木箱,箱角印着 "泰和号"—— 正是代王长史提到的瓦剌商号。

佥事追进来大喊:"私闯王府禁地,你担待得起吗?" 谢渊掀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盐引,每一张都盖着户部的朱印,却没有编号。"无编号盐引," 谢渊的声音在冰窖里回荡,"按律当斩,你说我担待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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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侍郎突然冲进来,脸色惨白:"这是... 这是去年失盗的那批盐引!" 他的指节在箱沿上颤抖,"当时报了案,镇刑司说查不到踪迹..." 谢渊冷笑,查不到才怪,分明是监守自盗。他拿起一张盐引,背面用朱砂写着 "周" 字,笔迹与马槽刻字如出一辙。

冰窖深处传来滴水声,谢渊循声走去,发现角落藏着个暗格,里面是瓦剌的兵符,上面的飞鹰纹比盐引上的更精致 —— 显然是官方制式。这说明瓦剌与镇刑司的勾结,早已不是私下交易,而是涉及军防的叛国大案。

一名缇骑突然跪地,甲叶碰撞发出脆响:"大人饶命!" 他哭诉自己是被胁迫的,"冯指挥使说,只要看管好盐引,就升我做百户。" 其他缇骑面面相觑,佥事拔剑要杀他,被谢渊一脚踹倒:"抗拒都察院查案,形同谋逆!"

越来越多的缇骑放下兵器,他们大多是被镇刑司强征的,早就心怀不满。谢渊让他们看守现场,自己带着盐引和兵符回到宴会厅,官员们看着这些证物,终于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如何向朝廷表忠心。

谢渊将盐引和兵符封存,带着通政司参议的证词和侍婢的供词,连夜赶回都察院衙署。掌灯疾书时,笔尖划破纸张 —— 他要在代王和冯指挥使运作之前,将证据呈到御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掩盖这京城的污秽。

书吏提醒他:"大人,镇刑司在宫里的势力盘根错节," 忧心忡忡,"怕是奏折递不到陛下案前。" 谢渊蘸了蘸朱砂,在奏折末尾盖上 "都察院印":"有此印在,谁也扣不下。" 这是都察院的特权,遇重大案件可直达天听。

三更时分,衙署外传来喧哗,冯指挥使带着镇刑司缇骑包围了都察院。"谢渊勾结外臣,诬陷宗室," 冯指挥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奉旨拿办!" 谢渊冷笑,这是要颠倒黑白。他让属下放箭示警,同时将证据副本交给贴身随从,从密道送往内阁大学士杨一清府中 —— 杨一清是少有的敢与镇刑司抗衡的重臣。

缇骑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谢渊整理好官服,将盐引揣在怀里,他要亲自带着证物去面圣。都察院的属官们纷纷拔刀,齐声喊道:"愿随大人死战!" 烛火映着他们的脸,没有丝毫畏惧。

杨一清的轿子突然出现在街口,灯笼上的 "杨" 字在风雪中摇曳。"冯大人好大的威风," 杨一清的声音苍老却有力,"都察院是天子耳目,你说拿办就拿办?" 他身后跟着内阁的侍卫,按制可节制三品以下京官。

冯指挥使脸色铁青,却不得不让开道路。杨一清走进衙署,看着满桌的证物,长叹一声:"哀哉,我大吴的江山,竟被这些蛀虫啃得千疮百孔。" 他拿起盐引,指尖颤抖,"明日早朝,老夫陪你一起奏请陛下。" 谢渊知道,这场仗终于有了转机。

次日早朝,谢渊捧着盐引和兵符跪在太和殿,声音朗朗:"臣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渊,奏请陛下彻查代王与镇刑司勾结瓦剌一案!" 代王站在宗室队列里,脸色灰败;冯指挥使则在武官班中,眼神凶狠如狼。

德佑帝看着证物,眉头紧锁:"代王,你有何话说?" 代王跪地磕头,只说 "被奸人蒙蔽"。冯指挥使却大喊:"陛下明鉴!这是谢渊伪造证据,意图陷害宗室!" 他请旨让三法司会审,实则想在会审中做手脚。

杨一清出列奏道:"陛下,此案牵连甚广,当由内阁、都察院、宗人府三司会审," 目光扫过冯党官员,"以防有人徇私舞弊。" 兵部尚书立刻附和,他昨夜已收到消息,知道冯指挥使大势已去。而左副都御史等冯党官员,则坚持要由三法司审理,双方争执不下。

谢渊突然开口:"臣有一证,可辨盐引真伪。" 他指出每张盐引的暗纹里,都藏着户部侍郎的私章 —— 那是周龙贿赂他时盖的,当时以为天衣无缝,如今却成了铁证。户部侍郎瘫倒在地,这才招认一切。

德佑帝沉默良久,龙椅上的鎏金扶手被攥得发白:"准杨爱卿所奏," 声音带着疲惫,"三司会审," 眼神如利剑扫过代王,"代王暂禁王府,不得与外界往来。" 冯指挥使还想争辩,却被陛下冷冷打断:"你也回去待罪吧。"

退朝时,谢渊看着冯指挥使怨毒的眼神,知道事情还没结束。杨一清拍拍他的肩:"小心行事,冯党在镇刑司经营多年,会审怕是不会顺利。" 谢渊点头,他早已做好准备,马厩暗窖里的东西,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司会审的第一天,侍婢的证词就被篡改,说她 "看错了人"。谢渊质问主审的刑部尚书,对方却推诿说是 "记录失误"。杨一清发现,宗人府的代表竟是代王的表亲,当即要求换人,双方争执到午时,才勉强换了个中立的宗室。

谢渊知道,这是冯党的惯用伎俩,先混淆视听,再拖延时间。他不动声色,让都察院的人盯紧三法司的狱卒,果然发现有人给户部侍郎送了毒酒,幸好被及时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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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窖里的盐引突然失火,虽然被及时扑灭,却烧毁了大半。看守的缇骑说是 "意外",谢渊却在灰烬里发现了火油的痕迹。他将此事奏报陛下,德佑帝震怒,派锦衣卫(此时仍保留的皇家亲军)接管看守,这才保住了剩余的证物。

冯指挥使在狱中却很得意,他的党羽正在外面活动,准备用 "证据不足" 为由,让他脱罪。谢渊冷笑,他还有最后一张牌 —— 马厩暗窖里的周龙。

谢渊亲自提审代王,将马槽刻字和周龙的供词摆在他面前:"王爷,周龙已经招了," 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您是想体面地认罪,还是让陛下废了您的王爵?" 代王看着刻字的拓片,知道再抵赖也没用,终于交代了与冯指挥使、周龙勾结,用盐引换瓦剌药材和兵器的全部事实。

他的供词被密封送往御前,杨一清拿着供词在朝堂上宣读,冯党官员面如死灰,再也无力辩驳。

德佑帝下旨,将冯指挥使凌迟处死,家产抄没;代王废为庶人,圈禁终身;涉案的大小官员共计一百三十七人,或斩或流,朝堂为之一清。周龙在暗窖里被找到时,已经自尽,怀里还揣着与瓦剌王的密约。

谢渊站在刑场边,看着冯指挥使伏法,心中却没有快意。都察院的卷宗里写着,每一个大案的背后,都有无数被牵连的无辜者。侍婢被送回原籍,赐了良田;通政司参议升为侍郎,却在半年后被冯党余孽刺杀。

杨一清趁机奏请改革盐法,废除盐引私卖,改为官运官销,由都察院监督。德佑帝准奏,谢渊以左都御史职衔兼领盐法督查,巡查各地盐场。他在巡查中发现,吴国的盐政积弊已深,不仅是官商勾结,还有各地藩王的私自设卡,要彻底改革,难如登天。

在山西盐池,他遇到了王林的儿子,这个少年继承了父亲的私矿,却选择与朝廷合作,用磁石技术检测盐引真伪。谢渊看着他眼中的光,仿佛看到了希望。

片尾

三年后,谢渊仍任左都御史,他时常想起那个雪夜的代王府夜宴,一片冰屑掀起的风暴,最终改变了大吴的朝局。但他也知道,飞鹰纹虽然消失了,官场上的黑暗面却从未消失,就像马厩里的刻痕,即使被掩盖,也依然存在。

在他的案头,永远放着那本《都察院宪纲》,扉页上写着:"为官者,当如獬豸,触奸佞,辨善恶,纵前路荆棘,亦不可退。" 这是他的誓言,也是无数像他一样的清官的信念。

卷尾

《大吴史?谢渊传》载:"德佑十六年,渊以左都御史职,于代王府夜宴识飞鹰纹,发代王、冯指挥使通瓦剌事,诛奸佞百余人,革盐法之弊,天下称快。" 然官官相护之习,非一日可改,渊居都察院九年,劾罢贪官凡七十余员,终以风宪之职终老,朝野皆称 "谢铁面"。宣府的雪,年复一年落下,掩盖了旧痕,却掩不住人心深处的明暗。都察院的宪纲在史册中泛着冷光,见证着一个王朝在正邪较量中的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