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萧书生 作品

第六十八章西凉人不要太嚣张

    长安的朱雀大街上,黄沙正顺着春风悄然弥漫。

    裴九章站在吏部衙署的飞檐下,望着街面被马蹄掀起的土雾,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刚从紫宸殿领了旨意,手中那卷明黄绫缎还带着龙涎香的余温,可心头却像是压了块湿布,沉甸甸的。

    “裴侍郎,西凉使团已过通化门了。” 身旁的小吏压低声音提醒,手指向东方。

    裴九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黑衣骑士正冲破薄雾而来。那些骑士的皮靴上还沾着关外的泥垢,腰间的弯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与长安城内的青砖黛瓦格格不入。为首的那名骑士身形格外高大,玄色披风上用金线绣着一头狰狞的苍狼,即便隔着半条街,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桀骜之气。

    “那便是莫贺咄吧。” 裴九章轻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小吏连忙点头:“正是。听说此人在玉门关外便放言,要让我大唐见识见识西凉铁骑的厉害。”

    裴九章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他在朝中为官二十余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当年吐蕃使者在大明宫前撒野,最终还不是灰溜溜地回去了?西凉不过是边陲小国,也敢在天朝上国面前放肆?

    然而,当使团行至吏部衙署前时,裴九章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莫贺咄。

    那名黑衣骑士勒住缰绳,胯下的黑马人立而起,前蹄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莫贺咄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裴九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你就是唐朝派来迎接我的官员?看起来倒像是个文弱书生。”

    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裴九章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拱手道:“本官吏部侍郎裴九章,奉陛下旨意前来迎接西凉使团。莫贺咄使者一路辛苦,还请随我入城歇息。”

    莫贺咄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突然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裴九章面前。他比裴九章高出一个头,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裴九章完全笼罩。

    “裴侍郎是吧?” 莫贺咄拍了拍裴九章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裴九章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听说长安城是天下第一大城,可依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街道倒是挺宽,就是这路面也太干净了,连点马粪都没有,不像我们西凉,遍地都是牛羊粪,那才叫有生气。”

    周围的行人听到这话,纷纷驻足侧目,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裴九章身后的小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裴九章拦住了。

    “莫贺咄使者说笑了。” 裴九章不动声色地挣脱对方的手,“我大唐讲究文明礼仪,街道整洁也是应有之义。倒是使者远道而来,想必已是疲惫不堪,不如我们先去驿馆歇息?”

    莫贺咄这才收起了戏谑的神色,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在去驿馆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请教裴侍郎。”

    “使者请讲。”

    “我听说唐朝的官员都很有钱,” 莫贺咄突然提高了音量,引得更多人侧目,“不知道裴侍郎家里有多少金银财宝?能不能分一些给我们西凉的兄弟们?我们在关外可是苦得很啊。”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个西凉使者竟然如此放肆,竟敢当众索要财物。

    裴九章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莫贺咄使者,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大唐乃是天朝上国,向来以礼相待各国使者,但也容不得他人放肆。如果你是来进行友好交流的,我大唐欢迎之至;但如果你是来寻衅滋事的,那恐怕要失望了。”

    莫贺咄似乎没想到裴九章会突然强硬起来,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裴侍郎果然有脾气,我喜欢。好吧,这事暂且不提,我们先去驿馆。不过我可提醒你,要是招待不好我们,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使团扬长而去。留下裴九章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越来越凝重。

    他知道,这个莫贺咄绝非善类。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西凉使团入住的是鸿胪寺驿馆,位于长安城西市附近,原本是招待西域诸国使者的地方。可莫贺咄一到那里,就嫌驿馆太小,设施陈旧,执意要搬到皇城附近的金明馆去。

    金明馆是专门招待吐蕃、突厥等大国使者的地方,规格远在鸿胪寺驿馆之上。莫贺咄此举,显然是想抬高西凉的地位,与那些大国平起平坐。

    裴九章自然不会同意,双方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皇帝出面,说念在西凉首次遣使入唐的份上,破例让他们搬到金明馆去。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莫贺咄安分一些,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

    第二天一早,裴九章就接到消息,说莫贺咄带着几名随从,在西市与人发生了冲突。裴九章赶紧带人赶过去,只见一群西凉骑士正围着一个卖胡饼的小贩,其中一人手里拿着胡饼,却不肯付钱,还把小贩的摊子给掀了。

    “莫贺咄使者,这是何意?” 裴九章质问道。

    莫贺咄斜眼看了他一下,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东西,还要什么钱?我们西凉人在草原上,随手拿点吃的,从来没人敢要钱。”

    “这里是长安,不是你们西凉的草原!” 裴九章怒道,“我大唐有我大唐的规矩,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你们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必须付钱!”

    “付钱?” 莫贺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西凉的勇士,难道还付不起这点钱?不过是觉得这胡饼太难吃了,不值这个价。”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在地上:“这点钱,够买他一百个胡饼了吧?”

    那银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小贩脚边。小贩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去捡。周围的百姓更是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西凉人蛮横无理。

    裴九章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莫贺咄使者,请你收回银子,向这位小贩道歉。”

    “道歉?” 莫贺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莫贺咄这辈子还从没向谁道过歉。再说,我已经付了钱,凭什么还要道歉?”

    “你这是在侮辱人!” 裴九章的声音越来越冷,“我再说一遍,请你收回银子,向小贩道歉!”

    莫贺咄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裴侍郎,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在西凉,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里是长安,不是西凉。” 裴九章寸步不让,“如果你执意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周围的百姓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正是京兆尹李适之。

    “发生什么事了?” 李适之问道。

    裴九章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李适之听完,皱了皱眉,对莫贺咄说:“莫贺咄使者,此事确实是你们不对。我大唐律法严明,任何人都不能仗势欺人。还请使者遵守我大唐的规矩,向这位小贩道歉。”

    莫贺咄见李适之官阶比裴九章高,态度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不情愿地说:“好吧,我道歉。”

    他走到小贩面前,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走。

    裴九章和李适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他们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他们。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西凉使团就没消停过。他们在长安城内四处闲逛,不仅不遵守唐朝的礼仪规矩,还经常与人发生冲突。有人说他们在酒楼里酗酒闹事,打伤了店小二;有人说他们在教坊司里调戏歌女,被赶了出来;还有人说他们在大街上纵马狂奔,撞伤了行人。

    一时间,长安城内怨声载道,百姓们纷纷指责西凉人蛮横无理。裴九章每天都接到无数投诉,忙得焦头烂额。

    他多次找莫贺咄交涉,可对方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要么敷衍了事,要么干脆置之不理。

    “裴侍郎,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莫贺咄曾这样对他说,“我们西凉人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不像你们唐朝人,整天就知道讲那些繁文缛节。再说,我们是来进行友好交流的,不是来受你们管束的。”

    裴九章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莫贺咄之所以如此嚣张,无非是觉得唐朝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毕竟,西凉虽然是个小国,但地处边陲,民风彪悍,而且与吐蕃、突厥等国接壤,如果唐朝处理不好与西凉的关系,很可能会引发边境冲突。

    就在裴九章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莫贺咄带着几名随从,去了长安城内最有名的曲江池。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曲江池边游人如织,十分热闹。莫贺咄等人骑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吓得游人纷纷躲避。

    就在这时,他们迎面撞上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锦袍,气度不凡。他看到莫贺咄等人如此放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曲江池边纵马狂奔?” 年轻男子质问道。

    莫贺咄打量了年轻男子一眼,见他衣着华丽,身边又有不少护卫,知道来头不小,但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于是傲慢地说:“我们是西凉使团的,你又是谁?敢管我们的闲事?”

    “放肆!” 年轻男子身后的护卫怒喝道,“这位是当朝三皇子,李亨殿下!”

    莫贺咄这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心中不由得一惊。他虽然狂妄,但也知道皇子的分量。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原来是皇子殿下,失敬失敬。不过我们西凉人骑马习惯了,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李亨冷冷地说:“大唐有大唐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违反。你们在长安城内纵马伤人,已经触犯了律法。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护卫们闻言,立刻上前就要捉拿莫贺咄等人。莫贺咄的随从见状,纷纷拔出弯刀,与护卫们对峙起来。

    “谁敢动我们?” 莫贺咄怒喝道,“我们是西凉的使者,你们要是敢伤了我们,小心两国开战!”

    李亨毫不畏惧:“哼,在我大唐的土地上,就算是天王老子,犯了法也一样要受罚。你们要是识相,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