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在逃王子 作品

第47章 江南官僚们的聚会

    就在赵瑗潜入湖州,见到周折等人之前。

    湖州,知州府邸,暖阁之内。

    此间隔绝了外界的寒雪风霜,也隔断了江南百姓的哀声。

    整个暖阁里暖若仲春,炭火烧得发亮,铜盆里熏的是价比黄金的海外龙涎,丝丝甜腻奢靡的香气混着酒肉脂粉气,凝成一片令人昏沉的富贵浊雾。

    一场关乎“江南国运”的密议,竟是在一片笙歌燕舞、纸醉金迷中开场。

    上好的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绍兴黄酒,金盘玉碟堆砌着江南八珍,精致的象箸动辄夹起价值十金的珍馐随意丢入红唇。

    十几位苏湖两州的头面官僚,袍袖熏香,面泛酒红,依偎在身着几近透明的鲛绡纱裙、酥胸半露的绝色舞姬怀里,手掌在那滑腻丰腴处肆意游走,引得一片娇嗔低语。

    乐师在角落吹拉弹唱,靡靡之音盖过了争论声,给这场权力盛宴助兴。

    洪天寿坐在主位,肥胖的身躯陷在华贵的紫檀椅里,脸上是常年养尊处优的红光。

    他一手搂着一个娇媚的侍妾,一手把玩着一柄黄金镶玉的短匕,眼神在歌舞升平和属下争吵间来回游移,闪烁不定。

    “够了!”

    湖州通判张奎猛地拍案,震得杯盘叮当响,压过了丝竹声,他一把推开腻在身上的女子,面皮紫涨。

    “洪大人!朝廷都派个乳臭未干的国公来查咱们了!还谈什么稳住,给台阶?这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岳家军北上了!朝中空虚!官家自个儿都顾头不顾腚!此时不竖起大旗,割据江南,建我苏湖万世之基业,更待何时?难道真要等那赵瑗小儿查个底掉,咱们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求他留条活路?”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到了眼前舞姬的脸颊,舞姬强笑着不敢擦拭。

    他身后的几位武将和激进地方官纷纷附和,目光炽热地盯着洪天寿。

    这几个官员是洪天寿在湖州一手提拔的亲信,他们全部身家都投到了洪天寿的身上,已经无路可退。

    此刻争吵,自然是因为他们想要给洪天寿再来一次宋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戏码。

    这并非没有可能。

    江南如今在洪天寿的手里发展了十余年,早已根深蒂固,江南内库,又或者说洪天寿手里掌握的钱财银两若是说出去,恐怕能气得赵构三天三夜睡不好觉。

    如今江南内库的存银与存粮,足足抵得上整个南宋四年的税制收入,加起来还多!

    正因为如此,整个江南官场内的狼子野心逐渐膨胀,使得他们渐渐升起了改朝换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

    “荒谬!”湖州某县的县令陈德元端着酒杯,嗤笑一声。

    “竖旗?说得轻巧!临安的三衙禁军岂是摆设?一旦举旗,便是国朝叛逆!临安挥师南下,各地观望的势力袖手旁观,你手底下那点私兵能扛几天?‘黄袍加身’?那黄袍烫手得很!咱们现在是什么?是江南的无冕之王!有财有势有美人!何必去碰那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的逆鳞?”

    他虽也左拥右抱,眼神却清醒得多。

    “眼下当务之急,是趁着赵瑗还未到,把我们留下的‘尾巴’清扫干净!把罪证、把活口都捂严实了!到时候等他来了,咱们‘水匪’已清,账目干净整洁,他查无可查,再给点江南的好处,比如盐引、漕粮份额,再送上一份‘孝敬’……朝廷要面子,江南给面子,咱们要里子,朝廷也得吐点出来!这叫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德元,你还有没有骨头!”

    一个姓李的参将怒喝。

    “给朝廷当狗当惯了?咱们拥兵上万,坐拥江南膏腴,凭什么要受这窝囊气?之前是胡铨,这次又换了赵瑗,明日就可能有李瑗、王瑗来查咱们!不把刀把子握在自己手里,睡梦中被人摘了脑袋都不知道!”

    他越说越急,当下站了起来朝着首座上的洪天寿抱拳嘶声力竭道:

    “洪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他抓起一个金盘,“哐当”摔在地上,碎金溅玉,想要学那摔杯为号,结果引来一阵惊呼。

    支持自立一派的人也喧嚣起来,场面再度混乱。

    洪天寿脸上的肥肉颤了颤,目光在酒杯里倒映的金碧辉煌和自己镶嵌宝石的短匕上来回打转。

    他贪恋这比皇帝还舒坦、予取予求的泼天富贵和无上权力。当皇帝?想!太想了!那龙椅,那九五至尊,想着就让人血脉贲张!

    可陈德元的话像一根冰针扎在心头——临安禁军再衰,碾碎他这一方诸侯还是绰绰有余。

    更关键的,还是临安这段时间的变数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秦桧遇刺,导致局面开始逐渐失控,而大宋那几位一人可敌千军万马的将军居然被保了下来。

    岳飞,岳云,这些人如今都没有死!

    甚至岳飞还受到了那位皇帝的恩赏重用!

    鬼知道如果自己叛了,岳家军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江南地界,拿下自己的项上人头?

    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金廷!

    和岳家军比起来,江南私兵就算如今训练得初具规模,可似乎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岳飞的赫赫威名实在太过显眼,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更别说赵构那多疑的性子,能容忍眼皮子底下另立一国?

    鹰见峡伏击的失败,邵武的生死不明,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对赵瑗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忌惮。

    贸然造反不行,证据一旦曝光也是不行,似乎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万劫不复!

    尤其是那个带着人从水寨杀出去的女人和她可能带走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女人,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焦躁稍缓。

    稳住,交易……

    他心头天平其实已偏向陈德元。可张奎、李参将他们代表的是一群同样享受特权、手握部分兵权、野心勃勃的下属和盟友,他们渴望更大的权势,这份力量他不能不忌惮,也不能不平衡他们的感受。

    就在这场权力盛宴几乎要被争吵撕裂,美酒变味,舞姿失态,暖阁内的暖意也掩不住剑拔弩张的冰冷寒意的时候。

    “急报——!!”

    一个浑身裹着风雪寒气、气息不稳的州府文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暖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得丝竹骤停,舞姬们噤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