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哭丧(第2页)
小张手足无措地抱着那套粗麻衣,赵明远刚要开口,就听见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声。
"那赵总您..."小张抱着孝服欲言又止。
"女婿是吧?"老村民打量着赵明远笔挺的黑色大衣,从筐底翻出三样东西——一段白布袖套、一双白布鞋套和一顶皱巴巴的白帽子,"女婿戴'三白'就行,不用披麻。"
没等他伸手接,院里突然炸响一声吆喝:
"女婿赵明远——徒弟张鑫瑞——来吊唁喽——"
这声拖长调的宣告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灵堂里的哭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有女人尖着嗓子哭喊"叔你睁眼看看谁来了",还有男人捶胸顿足的干嚎声混在其中。
"愣着干啥?"年轻村民推了赵明远一把,"赶紧进去哭啊!记着要磕头!"他手掌上的老茧隔着大衣都能感觉到,"孝子头得磕响,听见没?"
赵明远被推得一个趔趄,白帽子差点掉地上。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却在抬眼时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了跪在灵堂最前排的颜嫣——粗麻孝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正被两个中年妇女架着胳膊,机械地对着每个吊唁的人叩首。
"赵总..."小张已经换好了孝服,粗麻布衬得他脸色惨白,"我、我先进去?"
赵明远深吸一口气,一起吧!
灵堂门槛足有半尺高。赵明远迈进去的瞬间,满屋的纸灰、香火和汗臭味扑面而来。供桌上颜父的遗像被烟熏得模糊,前面摆着三摞小山似的供馍,最顶上那个还印着鲜红的"孝"字。
"跪——"司仪拖着长音喊道。
赵明远膝盖刚沾地,就听见身后"咚"的一声闷响——小张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额头瞬间红了一片。满屋子哭丧的声音为之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嚎啕。
"好孩子啊!"有个老太太拍着大腿哭喊,"建国你看见没?徒弟和儿子一样孝啊!"
赵明远余光瞥见颜嫣的肩膀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浮肿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那里面空荡荡的,像两口枯井。他忽然想起爆炸那天,颜川也是这样看着他,眼里全是破碎的光。
"一叩首——"司仪的声音炸在耳边。
赵明远俯下身时,白帽子滑落在地,露出他三天没洗的头发。供桌下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纸灰,随着他磕头的动作飞扬起来,呛得他眼眶发热。恍惚间,他听见颜嫣说你怎么有脸来!
"二叩首——"
这次他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供桌下闪过一道金属反光——那是半截炸变形的门环,不知被谁捡回来塞在了香案底下。赵明远盯着那扭曲的金属,突然想起颜父扑向文强时,后腰上别着的,正是这扇门原来的钥匙。
"三——"
"够了!"颜嫣突然嘶声喊道。她挣开搀扶的妇人,踉跄着扑到赵明远跟前,一把扯掉他袖子上已经脏污的白布,"你装什么装!"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恨意,"我爸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满堂寂静。只有小张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额头抵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
赵明远缓缓直起腰,西装裤膝盖处沾满了香灰。他伸手想扶颜嫣,却在碰到她手臂的瞬间被狠狠甩开。
"滚出去。"颜嫣指着大门,指甲缝里全是黑灰,"你不配给他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