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展颜 作品

第270章 女婿上供

"嫣丫头!"村长媳妇一把钳住颜嫣的手腕,粗粝的掌心磨得她生疼,"你爸最讲究体面,咱们得把丧礼体体面面办完,让他走得无牵无挂!"她凑到颜嫣耳边,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事后有什么仇什么怨,随你怎么闹!"

颜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刚要反驳,灵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教授搀着严老爷子缓步走进来,老人家的龙头拐杖敲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严老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中山装,胸前别着朵小小的白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灵堂,在颜嫣红肿的脸上停留片刻,满眼都是心疼。

"过候再说。"严老爷子用拐杖点了点地,声音虽轻却像铁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严爷爷不能让你父亲白死。但现在——"他目光转向黑漆棺材,"得让他走得体面。"

拐杖突然重重一跺,震得供桌上的长明灯火焰猛地一跳:"村长!"

守在门边的村长一个激灵,小跑着过来,裤腿上还沾着刚才搬纸马时蹭的金粉。

"吹唱的安排好了吗?"严老爷子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包软中华,"给吹鼓手们发烟,加钱让他们卖力些。"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锐光,"吹起来,唱起来,越热闹越好。"

村长接过烟连连点头,转身时差点撞上端着供盘的赵母。严老爷子的目光在赵母素净的旗袍上停留片刻,突然道:"你和齐家,各上各家的礼。"

"啊?"村长愣住了,视线在赵母和站在角落的齐怀礼之间来回扫视,"这...这是..."

"一个前女婿,一个现在女婿。"严老爷子每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上两次供。"

灵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跪在蒲团上的几个远房堂姐交换着眼色,有个年轻媳妇甚至偷偷摸出了手机。颜嫣猛地抬头,看见齐怀礼的脸瞬间褪尽血色,而赵母捏着珍珠手包的指节已经泛白。

严老爷子仿佛没察觉空气中的火药味,转头对林教授低语几句,又用拐杖轻轻碰了碰颜嫣的肩膀:"爷爷不能在这边长待,村长给安排了住处。"他弯腰时,颜嫣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药味,"等出殡那天..."

话未说完,院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乐队不知何时已经就位,一曲《大出殡》吹得撕心裂肺,铜钹敲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严老爷子皱了皱眉,在林教授搀扶下往外走,经过赵母身边时,老人家突然停下脚步。“农村讲究丧不能有争吵,这期间还烦请你们多包容包容嫣丫头。”

严老爷子走出灵堂时,唢呐正吹到最高亢的段落。十六个壮汉抬着纸扎的"金山银山"往院里走,金箔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老人家的背影在纸扎祭品中显得格外瘦小,龙头拐杖却每一下都敲得稳稳当当。

灵堂外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就把齐司礼从混沌的睡意中拽了出来。他睁开酸涩的双眼,怀里的小儿子还蜷缩在他臂弯里睡得正熟,小脸压得红扑扑的。珠珠则靠在他肩头,呼吸均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昀儿霁儿倒是在旁边睡得齐整。

这几日守灵,他和小川轮流守灵,他晚上,川白天,几乎没怎么合眼。此刻被叫醒,脑子里像是灌了铅,昏沉沉的。他轻轻把四个孩子摇醒,哑着嗓子道:"珠珠,谨文,该起来了,要去给姥爷磕头了。"

两个孩子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珠珠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小手攥住齐司礼的衣角:"爸爸,我梦见姥爷了......"

齐司礼喉头一紧,没敢接话,只是低头替他们整理好孝衣,牵着他们往外走。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灵堂前的长明灯在朦胧中泛着微弱的光。颜嫣正站在供桌旁整理香烛,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