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援军终于抵达了吗?
“只有这种程度吗?”
卡拉波斯收回手,平静地抹去指间残留的最后一点暗的碎片,它正畏惧不安,不断向黑暗魔女释放出臣服与乞求的意念,简直就像拥有生命似的。对于执掌宇宙一切黑暗的卡拉波斯来说,黑暗本身确实是拥有意识的,总在不断地向她传递各种各样的念头乃至情感,折服的时候,敬畏的时候,亲近的时候,沉默的时候……以至于有时候卡拉波斯竟会觉得,它们其实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共鸣吧,否则,如何解释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而对于这种已经被信仰之力污染侵蚀的黑暗,卡拉波斯从不抱有任何怜悯,她能嗅到它们身上有一股腐烂和堕落的味道,与它们的主人如出一辙。或唯有让它们回归原始黑暗的怀抱,在遥远的宇宙尽头重新诞生,才能洗去一身的不净,依旧作为维系世间平衡的基点而存在。
至于它们原来的主人,就远远没有那么好运了。
一滩庞大的、漆黑的、就像混入了沥青与腐败物的淤泥状物体,蜿蜒蠕动在荒芜的大地之上,他或者说它的体内积蓄着过量的纯质魔力,但自身的肉体与灵魂却又千疮百孔,就像一个被人扎出了无数孔洞的气球,以至于每次蠕动时,魔力都不可抑制地向外流失,逐渐渗入泥土和空气之中,回归了最基础的魔力因子。
魔力的不断流失,让这只丑陋贪婪的怪物感到恐慌,对于这片大陆上所有追逐着污秽魔力的生灵来说,唯有力量是唯一的追求,也是不可失去的依靠。于是,它拖动着庞大而又笨重的躯体,不顾一切地扭动、挣扎、追逐着,试图将那些逸散的魔力重新吸收,完全不顾自己体内的魔力已经足够多了,甚至多到足以将自己撑爆的地步。魔力的流失不是代价,恰恰相反,是为了拯救它的生命。
凡理性者,皆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但一只失去理智的怪物又该如何理解这种复杂的概念呢?于是,它一边吞吃,一边流逝,一边消耗着所剩不多的体力,一边沉浸于这种获得力量的快感之中,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气息正变得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在吸收与流失的不断循环与冲刷之中,它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我意识,就这样,变成了一滩真正的烂泥。
在岩石与泥浆之间默默蠕动的漆黑淤泥状物体,连路人都会避之不及,谁又能想到它曾经是灰丘大地上最强大的“神明”呢?
卡拉波斯冷冷地扫了那摊淤泥一眼,随即便移开目光,不再关注。对付这位所谓的原夜之神罗格利亚,她其实并没有动用多么强大的力量,仅仅是见对方如此渴求自己的魔力,便慷慨地馈赠了一丝而已。但很显然,罗格利亚低估了少女王权的纯质魔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肉身与灵魂的承受能力,它甚至没有足够的理性去判断敌人的手段和用意,只是像一头溺水猪般贪婪而不知疲倦地吞吃着嘴边的食物,直到临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放弃对力量的追求。
这是他的病态,却是这片大陆的常态。关于信仰、关于力量、乃至关于邪神和伪神的一切,都让卡拉波斯感到深深的厌倦。还好,原夜之神罗格利亚的到来与死亡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黑暗魔女甚至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便帮助灰丘之鹰解决了他最大的心腹之患,也为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震撼。此时此刻,卡拉波斯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终于。
终于可以面对你了。
……
瑞吉娜惊讶地发现,平日里一向沉稳冷静的卡森大哥,这会儿竟罕见地表现出了明显的失神与心绪不宁,难道他依然在为这场战争的结果而忧心吗?可无论怎么看,局势都是我方的优势吧,在希诺小姐的带领下,起义军节节推进,现在已占领了东侧城墙,而四大立场装置已去其二,剩下两座立场装置恐怕也很难守住,瑞吉娜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情况下,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尝试着唤了一声灰丘之鹰的名字,后者却眉头紧锁,恍若未闻,直到瑞吉娜再次呼唤才反应过来,这反常的表现再次让少女肯定,卡森大哥一定藏着什么心事。而出身自矿石镇洛斯特拉、从小就被当成一名矿工来培养的瑞吉娜,性格开朗直爽,向来有话直说,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委婉。
于是她直接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大哥?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可以发呆?还是说……”
她狐疑地看了灰丘之鹰一眼:“你想要亲自上阵了?”
那可不行,灰丘之鹰是解放者阵线的首领,也是起义军的指挥官之一,怎么可以轻易犯险?再说了,以现在的战况来看,似乎也不需要他出手了。
“不。”卡森·博格缓缓摇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听起来竟有些颤抖:“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说服将军阁下,暂时退兵……”
“退兵!?”瑞吉娜差点叫出声来,还好她及时压住了声音,没有被其他人听见,否则肯定会动摇军心:“大哥你在想什么啊,明明战局对我们是有利的,为什么要退兵?”
“因为那家伙要来了……”
卡森·博格脸色苍白,就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但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昔日主宰灰丘大地的原夜之神抹去,过程甚至无声无息,连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都没有泄露,他难以想象那样的存在究竟有多么强大。
而对方是善是恶、是敌是友?灰丘之鹰无法肯定,但他心中总有股不好的预感,结合近日来敌军指挥官不惜代价也要拖延时间的种种举措……他隐隐产生了一个猜测。
必须尽快告知法兰山德将军才行!
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顾瑞吉娜的劝阻,灰丘之鹰转身就向指挥帐走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战场上,厮杀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一名士兵奋力将长剑从敌人凹陷的胸甲中拔出,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张脸和破烂的皮甲。他粗重地喘息着,随手抹去脸上黏稠温热的血污,视线扫过脚下——那里早已被血与泥浆混合成的暗红色泥沼覆盖,散落着断裂的兵器与残破的肢体。他咬紧牙关,正欲跨过一具倒伏的尸体,向摇摇欲坠的敌军防线发起最后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