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34
狗瘟人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苟成金,就是苟三儿的爹,老二叫苟成铁,是个木匠。
老狗的想法挺好,一家人都跟金属有关系。可是老天对他不好,老大是个矬子,老二是个斜眼。矬没啥招,种地吧。斜眼,他有办法,学木匠。做木匠活,得吊线,一只眼睛吊得还准呢。果不出所料,苟铁子的木匠活做得不赖,可就是懒。不知道因为什么欠了高超家的钱,还不起,就拿他家的组合柜来顶账。
爸爸高建国跟爷爷奶奶分家之后也没有分到什么家具,过了这么多年,屋里就有一个柜,平时的一些杂物就都放在柜里,等被叠好就放在柜盖上。肯定是不雅观,但没有办法,农村也只能是这样,如果堆在坑上会更难看。
有时高超跟哥哥叠好被褥就放在炕梢,还特意摆得整齐些,用一个毯子盖上。
等爸爸妈妈忙完了手上的活儿一看:“去,把被跺到柜盖上去。”那语气不容反驳。
有一次哥哥问:“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放在柜盖上,想开柜找个啥还得再搬下来,多费事。
“不行,放炕上,皮儿片儿的,不利索,干啥就要像啥样,等弄个被跺架(装被子的柜子)就好了。”
愿望只要有,就会实现得很快。
那天傍晚,爸爸说:“你俩,走,跟我去把组合柜拉回来。”
高超和哥哥很高兴,去时爸爸拉着车,他们俩能坐在上面,等有上坡的地方,就主动下来帮推,还挺有意思。
去的就是苟铁子家,他家那叫一个黑。进了屋眼睛就啥也看不见了,只觉得阴森森的,还有一股臭臭的屎味儿和霉味儿。
一个声音从炕上靠窗户的位置传来:“来了,老哥。”
“嗯呐,铁子,我来把那套柜拉回去。”
“行,老哥,里面没啥,也不用收拾,拉吧。”
“行。”爸爸从钱夹里抠出一个铜字(钢蹦儿),拉开柜的门扔了进去,然后呵呵地笑着:“这是压箱钱。”
然后“咔叭”一推钱夹的盖,那钱夹就锁上了。
这钱夹是爸爸的最爱,虽然里面没有几块钱,也就几个毛票和几个铜字,可爸爸依然每天都用腰带穿上,系在腰里。
高超喜欢这个钱夹是因为它是硬皮革做的,上面有一个小弹簧锁,特喜欢听它的声音。再就是,它特别像电影里解放军叔叔腰上的枪匣。
在屋里呆了一会儿,高超的眼睛才适应,窗户上罩着塑料布,风一吹忽打忽打的。窗台上摆一个碗,碗里应该有什么,只不过已经馊了。炕头的位置放着一个枕头,在微微的光线下显得有一点点亮,看样子已经好久没有拆洗过了。
炕梢的位置躺了一个人,头朝里,脚朝外,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上没有鞋。
那只鞋就掉在下面的地上,鞋上趴了一只小狗崽儿,瘦瘦的,睁着眼睛看着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既不叫,也没有吓得躲开。离狗不远的地方,分明有一泡狗屎在那里,散发着阵阵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