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ymes 作品

第 223 章 解双征(五)(第2页)

  延国各地,还有多少这样的阵器?而这些阵器,又会不会最终引向国都新宛中的巨大隐患?

  至于夜惊之症和白玉板的关系,谢真也还不清楚,不过他看长明是已经心里有数了。倘若这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衡文当地的书阁暂且协作,不管他们有什么内幕,说服也好,威迫也好,先把轩州这些凡人的状况平定下来。

  而长明选择把景昀敲晕交给灵徽,只能说明,他认为已经没必要再与衡文的书阁虚与委蛇了。

  长明道:“没错。先说结果吧,轩州城中的夜惊症确实与这阵法有关,但却不是毁掉这些白玉板就能解决的。”

  虽心中已有预料,谢真还是不免心中一沉。长明也面色严肃:“因为这夜惊并不是一种病症,恰恰相反,会出现夜惊的症状,说明这名凡人心魂清晰,对灵气的察知也较为敏锐。”

  “也就是说,与这白玉板阵法牵系更深。”谢真道。

  “起初我们就没弄清楚,所谓夜惊,在他们的梦里究竟是真有一件令人惊惧的事物,还是仅仅因心神波动而难受?”

  长明道,“见到这白玉板我才知道,惊扰他们梦境的事件是真实无虚的。”

  谢真抬头看着那条横贯白玉板上的裂痕,渐渐明白了其中关节。长明说道:“从头说起,虽有猜测成分,但大致就是这么回事——最初,延王赐下衔环铺首,或也有衡文在其中推动;在修葺宜德坊门时,他们暗中将白玉板嵌入了墙里。”

  “听灵徽说,当地书阁并未及时把夜惊症的事情上报,只是当做一件寻常麻烦,我猜他们也未必知道这阵法具体是有什么用。”谢真思索道。

  长明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否则轩州城的情形该是另一种样子了。总之,修墙时衡文弟子大约是施术瞒过旁人的眼睛,但那个书阁守卫的感知颇为灵敏,在半睡半醒间见过了对方身影。即使他事后当做中邪,不敢声张,他的神魂无形间也与这处阵法有了更深的牵连。”

  “而他……”谢真低声说,“也只是轩州众多凡人中的一个而已。”

  长明屈指在白玉板上叩了叩:“此后,这铺首既是国君所赐,又能保佑人运道,轩州城民对延王的气运所指,皆汇聚于这宜德坊门,化作他们神魂上的条条丝线,连接在这白玉板的阵法上。”

  眼前这幅白玉板被纸月的光芒照亮,处处洁白细润,而谢真见识过琉璃塔带来的灾祸,只觉这东西邪异无比。他忍不住把长明在上面敲敲打打的手给拎了起来:“还是少碰。”

  长明被这一打岔,哭笑不得,但也乖乖收了手。他想了一想,才继续道:“这阵法的设计实在精妙。它以轩州城众人如云的气运为掩饰,在灵气流转上并不突显,所以在阵盘上显不出异常,又只勾连凡人的神魂,也触动不了修士的警兆。按照常理,阵法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暗中运转,很难有人察觉。”

  “但还是出了夜惊症这么一个岔子。”谢真道。

  “是因为阵法受损。”长明指了指那条细长的裂痕,“神魂上有了细如丝线的牵系,对凡人也不算严重,在幕后人真正要利用这些阵法做乱之前,他们并不会感觉异常。但是,倘若有震动从丝线的另一头传递过来,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谢真想起他们夜探的那一户人家,妻子曾说邻里之间有夜惊症的都是“有点玄乎门道”的人。她虽不知背后真相,却意外切中了要点。

  “所以说,是那些心魂较敏锐的人,才感受到了从丝线上传来的震荡。”他若有所思,“而这震荡终究不是他们自己的体察,因而醒来后都不会记得,难怪没人说得出梦里究竟有什么。”

  他望着不远处的阿盼:“那这位守卫,是因为那‘更深的牵连’,才会记得梦里的景象吧。”

  “能在书阁担当守卫,即使未踏入修行之途,至少也是有几分天赋。”长明道,“我想,他当时看到的或许不止是衡文弟子,也见到了墙中的白玉板,不过他被术法迷惑过去,自己也不记得了。那衡文弟子不是转述说,他梦见自己在高墙上看到衡文衣冠的身影从下面走过?”

  谢真了然:“他就是在白玉板的位置上看到的……”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对衡文弟子的惧怕,加之对白玉板阵法超出旁人的觉察,混杂成了那样的梦境。”长明道,“也因此,他才会在靠近坊门的时候逐渐昏睡过去。”

  谢真来时检查过他的情形,知他并无大碍,但也有些担心:“轩州的事情解决之前,他也要一直这么昏昏沉沉的?”

  长明摇头道:“离这坊墙远点就行了,他该担心的反倒是衡文书阁会不会回头找他的麻烦。”

  “这个拜托灵徽看顾一下,当不会有失。”谢真道。他和灵徽打过这么两三次交道,觉得灵霄把这小师弟教得不错,并不是那等目下无尘,眼里看不到凡人的仙门弟子。

  长明转身看向墙中的阵法:“轩州的延国人能看到透出墙壁的裂痕,皆因这份牵系已深。这新宛来的衡文弟子也对其有感应,衡文的布局当不只是轩州一地而已。”

  “最后就剩下一件事,这裂痕是从哪里来的。”谢真道,“算来算去,也只能和那地动有关了。”

  “凝波渡后,慧泉解封,灵气潮汐在地脉涌动,原本是润物无声的影响,但延国被刻意布下隔绝地脉的阵法,反倒受到冲击。”

  长明果然道,“轩州这道阵法在震荡中有了裂痕,激发了那些状似地动的征兆,也让一些修士略有所感,但这些异象表面看来都很轻微,也没引起什么风波。白玉板受损的危机却潜藏下来,使得城中一些人在梦中重复那种被潮涌撕碎的可怖感受……就像这守卫说的那样,虽然他记得,别人却记不得了。”

  至此,他们在轩州城遇见的诸多怪事,都差不多有了解释。谢真则关心的还是善后问题:“这么说来,把这白玉板给撬出来,非但不能平息众人的夜惊症,倒搞不好会更加伤害到他们的神魂?”

  “这就是麻烦之处了。”长明也没什么好办法,“如今唯一可行之法,就是掐断衡文这整局布置的源头,到时轩州之困,以及延国各地别处或许有的麻烦,也都能迎刃而解。”www.ýanbkj.ćőm

  谢真道:“至少现在知道衡文确实参与到此事中,也省得咱们到处乱撞。处理了轩州之事,我们便即刻往新宛去就是。”

  “不错。”长明道,“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谢真:“……”

  虽然知道长明大半是逗个乐子,活跃一下沉重的气氛,但他也很难说这里面是不是有几分真意……

  回想起衡文在凝波渡上软话硬话都没少说,再加上曾听西琼提过,长明要他们将列席情形记录下来,“务求事无巨细”,事后长明在看完之后给他们记了多少笔账,简直不能细想。

  他转头望着黑夜,新宛不仅有衡文,或许还有他们一直以来的那位心头大患。思及此处,他喃喃道:“轩州阵法有损,此处的书阁似乎并不知情,衡文也没有遣人来处置。究竟是他不知道,还是他觉得这损伤不算什么呢?”

  长明沉默片刻,说道:“又或许是,他的筹谋已到关键时刻,已经无暇他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