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 年少时的噩梦
夏昭衣没有想到,陈韵棋离她这么近。
如果丁纱梨就是陈韵棋,那么跟她一起离开的中年男子,极大可能就是陈永明。
这正好可以解开支离的疑惑,为什么这群人会忽然窝里反,要在茶馆门口当众杀害那名北元女子。
她当时向于震耀的手下们借兵跟踪这些人,为得是窥其脉络,织网收线,从其行踪中剖丝剥茧。显然,陈韵棋父女这一条线没有再跟下去的必要。
宁州中转处小作一日休息,隔日,夏昭衣就要出发时,极其凑巧,动身前一瞬,她终于收到了师父的信。
师父要她先去竹州新春县,顾老宗主和牧亭煜被顾老宗主的小师侄绑去了那。
师父人在锦州,也在奔赴竹州的路上。
手下们都在马背上,纷纷看着夏昭衣,连另一边就要出发的李新芽等人也停下,回头看过来。
夏昭衣短暂思虑,从马背上下来,道:“先回屋。”
竹州离宁州不算近,此行去竹州,她不知要耽搁几日。
可能很快就能继续回北元,也可能,十日,甚至半个月。
西北战事越来越凶,汉人这半年打得非常狠,北元人接连吃亏,全被激怒,貌合神离的五大家族空前团结,不止一次发动规模上十万的大战。
她自离开西北后,日日都在牵挂北境战事,一旦适应戎马生涯,未取得全面胜利之前,哪一天都是枕戈待旦。
最后,夏昭衣将队伍分成两支。
严紫燕和刘巧云率队先赶回西北,她带冯萍等三名手下去往竹州。一旦竹州事了,即刻奔赴北境。
商议完,队伍重新出发,李新芽忽然跑来:“将军!你既不往西北了,去竹州的话,可否带上我!我是会骑马的,我们西北的姑娘,天生便都会骑马!且竹州近,这几日的体力,我能跟上!”
夏昭衣点头:“行,一并走吧。”
“多谢将军!”李新芽开心道。
·
顾老宗主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他会被自己宗门里的晚辈绑架。
以他的小师侄贝星泽为首,一共七人,在他和牧亭煜的饭里下了足足五天的毒,然后将他们绑了。
身为望星宗的宗主,顾老宗主这会儿毫无尊严可言,灰头土脸地坐在角落里,旁边的牧亭煜挨着他,口中叼着一根草。
相比起顾老宗主因痛失尊严而眼神涣散,牧亭煜一脸轻松,眉眼惬意。
房门被打开,贝星泽提着菜篮子迈入,他的神情平常,放下篮子后将里边的菜一道道拿出:“宗主,今日仍是您最爱吃的素豆腐,一共有三种做法,您吃过之后看看,最喜欢哪道。”
顾老宗主冷冷地看他一眼,转开视线。
牧亭煜也是,神情不屑地别开头。
贝星泽将菜都拿出来,又拿出两碗颗粒饱满的大米饭,将筷子在上面端正摆好。
“宗主,您吃。扶光师弟,你也吃。”
二人都没反应。
贝星泽没有恼,不笑也不自责,很平和地走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
牧亭煜道:“师父,我吃了啊。”
顾老宗主道:“吃吧。”
“您真不吃?”
“我没脸吃。”
“嗐,这有什么,就算老前辈和阿梨真过来了,你怎知他们就会出事?那可是阿梨,和阿梨的师父。”
顾老宗主慢声道:“你不懂。”
“不懂什么?”
“为师并不想成为拖累友人之人,更何况,阿梨,她不寻常……”
“她当然不寻常,她当年可是满京城的贵胄们都闻风丧胆的小妖怪。”
顾老宗主一声长叹,没再说话。
贝星泽送完饭后出来,六个弟子立即围上去。
所有人都沉默,只用眼神看着贝星泽,目光各怀愧疚,期待老宗主现在的情况。
贝星泽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没死。”
说完,贝星泽走了。
弟子们看着他的背影,再回头看向关押着顾老宗主和牧亭煜的房间,思绪复杂。
他们都是贝星泽的徒弟,从记事以来,贝星泽便已经是他们的师父了。
他们最原始的所思所想,都是贝星泽教给他们的。
他们从小就知道,贝星泽此生最大的夙愿,就是查出两百多年前青叶师祖及他弟子们遇害的真相,找到他们的遗骸,带回望星宗。
当年,韩瑞迁七次拜访晔山,亲自上宗门求静仪宗主帮他,静仪宗主见他心诚,终于同意,派师弟青叶下山去往竹州,青叶的弟子们皆同去,只剩三弟子因身体抱恙未一起。
这名三弟子,正是贝星泽的曾祖父。
半年前,有一个神秘人写信给贝星泽,无人知晓那信上是什么内容,只知自那后,贝星泽性情大变,开始为来竹州做准备。
根据神秘人的指引,他们绑了宗主,来到这竹州新春县下的云丸村。
贝星泽说,因战乱,村里人都跑光了。
但是他们前几日去挖药时,在村外嗅到了一股巨大的恶臭,寻着臭味找去,找到一条沟壑,至少一百五十多具刚死没多久的尸体躺在那沟壑
哪怕战乱都不肯离乡背井、坚守下来的村民们,就这样被屠杀了。
一个弟子痛心悲愤,跑回去质问贝星泽。
贝星泽脸上依然平淡,只道原来没跑光啊,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
百来条人命,轻描淡写,一言带过。
从小,这些弟子都觉得,他们的师父是望星宗中最沉稳持重的人,但现在,众弟子越发觉得,那或许不是稳重,而是冷漠麻木。
这个发现,让他们惶恐。
一个时辰后,贝星泽差一个弟子进去收拾碗筷,顾老宗主的碗筷端端正正,没有被动过,牧亭煜吃光了所有的菜。
弟子将消息带回,贝星泽依然神色平淡,摆摆手,让弟子下去。
弟子不放心:“师父,宗主他一把老身骨,他的身体吃得消吗。”
贝星泽搁下手中画笔,满意地看着画作:“能活着,那就活着。吃不消,那就死。”
弟子震惊:“师父,您之前说我们不会害他,只是将他绑来,引人过来。”
“为师确实没有害他,”贝星泽转向弟子,“为师敬重他,所以每日才亲手为他做吃的。他不吃,为师难道要剖开他的肚子,将那些食物填入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