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艺(第2页)

    刽子手砍头本就是罪孽之事，但这个罪孽有两个方面可以抵消。

    一来刽子手也只是听命行事，是官府要求杀人，能沦落到极刑的，多半是些十恶不赦之人，刽子手砍头是属于“替天行道”。

    二是刽子手信奉，杀人的是刀，而不是自己。

    因此，如果刽子手把刀磨光了、磨锋利了，那么刽子手就成了刀的帮凶。

    拿着磨光了的刀去杀人，无疑会加深自己的罪孽。

    不过今日是凌迟之刑，不磨刀怎么行，钝刀子切肉，犯人哪能抵住三千六百刀？

    要知道若是被凌迟的犯人在头三天里就经受不住死了，连带刽子手也是要连带落一个履职不力罪名的。

    何四反应过来，父亲应该是找专门的磨刀匠去了，如此便不算亲自动手。

    何四觉得时辰不早了，便对母亲说道。“娘，我先回屋练功了，德誉斋饽饽，你们记得吃啊。”

    “浪费这钱做什么？”齐柔皱了皱眉头，德誉斋的饽饽可不便宜，她问道，“身边还有钱吗，娘给你些。”

    何四摇摇头：“不用了，我有钱，爹让买的。”

    齐柔笑了笑：“好吧，那快去练功吧。”

    何四回到屋内。

    何三水能教何四什么？无非是杀人砍头的手艺。

    有小说话本里会描写，刽子手相貌多是丑陋，形象瘆人，他们为生活所迫才进入这个行业，这话也不全对

    刽子手都有师承，对杀人的手艺极为考究，讲究一个刀快手稳、眼尖心狠。

    那些只会关在屋里埋头做文章的书读人懂什么，兢兢业业一年写出的小说话本，经过书局分润之后，能有几个子落袋？还没有刽子手赚得多。

    何三水因为刽子手的身份找不到媳妇，娶了的个瞽目带娃的寡妇，就算手艺出彩，赚钱不少，也依旧住不到四合院去，只能在逼仄阴暗的小胡同里和一堆刽子手扎堆，如果何四不继承他的行当，那么等何三水金盆洗手之后，这小小的、遍是刽子手的墩叙巷他们一家人也难再待下去了，肯定会被父辈的同行排挤在外。

    何三水不是城里人，老家虽然也算京畿之地，却是百里外的顾安县了，若说什么落叶归根之类的话，那还是算了，外头世道不太平，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要往京城里钻。

    刽子手的儿子要是敢不接下这门手艺转而找投到别的行当中去的，是会被同行戳一辈子脊梁骨。

    一般刽子手人家的孩子只能认命，他们很小就知道自己没得选，出身没得选，行当没得选，未来连婆娘也没得选。

    但何四不一样，他觉着这很好啊。

    刽子手这行当向来是捞阴门中挣钱最多，来钱最快的，一脉相承，外行想学都无门无路，羡慕不来。

    不用十年寒窗苦读，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个刽子手，有活干有钱赚，而且自己也不愁没婆姨。

    父亲一直着急自己不开窍，真是多余担心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他只是不想让何花觉得自己是没得选才要娶她的，虽然事实好像的确如此，但他心里可不这样觉得，他是很喜欢何花的。

    可母亲越是有心撮合二人，希望亲上加亲，何四就越是莫名的抵触。

    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何花的样貌长相是真俊俏，要不是出身不好，那绝对是媒婆踏破门槛的。

    就算这样，这些年来齐柔也帮何花拒绝了好几门像样的婚事。

    寻常人家要是能娶到何花这样的女子，那一定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何四摇摇头，屏退杂念，熟练地关门拉帘，开始练习手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