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糊了一脸(第2页)

虽然贾赦也有很多毛病,甚至也有男人的通病,但对朋友却很是赤诚,为人也比贾政多了两份底线。

马介甫忍着心中的不耐,再三向贾政保证:一定会尽全力除去万姑娘的怨气,送她去安然投胎。

贾政这才放心了几分,转而问他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因为对贾政没好感,马介甫有意敲诈他一番,张嘴就让他买了二百两银子的香烛纸马,并且每样东西都指定了不同的铺子。

等东西买回来之后,西大院也设好了祭坛。

按照他的要求,王夫人也被人用圈椅擡了出来,就放在祭坛左侧,四周都围了屏风,和马介甫这个做法的外男绝无相见之机。

若是早些年,马介甫会非常理解贵族妇人面对礼教做出的自我保护。

如今他心里虽然也明白,但到底心性跳脱,免不了暗暗嘀咕两声王夫人小题大做。

——都三四十的人了,又不是什么人间绝色,谁还能对你见色起意不成?

不过嘀咕完了,该怎么做法还是要怎么做法,要坑贾政的想法他也半点没有改变。

点燃线香蜡烛之后,他就以桃木剑做引,挥舞间无数纸钱、金山、摇钱树、纸扎人、纸扎马飞入火盆之中。

贾家兄弟只听得他嘴里念念有声,对于这种法师的行内咒语却是一窍不通,只能看出他动作行云流水,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见了他做法事的举重若轻,贾政提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果然不愧是大师呀!”他低声赞叹。

但一旁的贾赦听了这话,却非常不高兴,哼了一声说:“我早就说过了,五郎推荐的绝非庸才!”

老二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五郎?

这回贾赦的确是帮了大忙,虽然贾政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只是排行占了先,心里老大不服气,也不得不领他的情。

听见贾赦的不满之言,贾政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把这话说出来,难得主动炒贾赦赔不是。

“大哥说的是,此次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到把贾赦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半晌,嘴里蹦出一句,“老二,你也中邪了?”

贾政脸色一黑,咬牙道:“大哥说笑了。”

——果然,老大蠢笨如猪,还是吃不了细糠的山猪!

“呼——”贾赦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我还是习惯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了就好,恢复了就好。”

贾政的脸色变了又变,正忍无可忍地要呵斥出声时,贾赦却突然拍了他一下。

“嘘,噤声,莫要打扰马大师做法。”

贾政:“……”

——这种一口气被噎回去,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见他被自己噎了回去,贾赦心中颇为得意,双眼却紧紧盯着马介甫,生怕压制不住心底的笑声。

在一旁打小官司的贾家兄弟却不知道,用贾政的私房买来的许多供品,有一大半都被马介甫假公济私,祭祀给了天地神灵。

这倒不是他有克扣万姑娘,而是万姑娘如今就是个怨鬼,就算给她烧再多的纸钱香烛,她也享受不了。

还是等替她驱逐怨气之后,再忽悠贾政拿一笔,等万姑娘入地府之后,她手头也好有些打点的财资。

等桌上的线香燃烧过半,被屏风围起来的王夫人突然惨叫了一声,接着就是伺候在一旁的周瑞家的惊呼:“不好了,太太晕过去了!”

马介甫大喝一声,“莫要骚动,万姑娘魂魄已至。”

接着他挥舞着桃木剑,脚踏天罡步,口中高声吟诵着,“魂兮归来——有何冤情,尽可诉于我知。”

顷刻间天昏地暗,阵阵阴风盘旋缠绕,数次试图冲破屏风的阻挠,直接扑到王夫人身上。

可马介甫早在地上画好了阵法,虽然屏风格格晃动,那阴风却始终不能侵入分毫。

周瑞家的见状,大大松了口气,低声安抚王夫人,“太太,这位马大师是个有真本事的,万……万姑娘的鬼魂进不来的。”

原本,她习惯性地想骂一句“万氏那贱蹄子”迎合王夫人,但此时冤魂在侧,她这个帮凶难免心里发虚,嘴上自然就知道积德了。

王夫人心中一定,很恨地捶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肚子,眼中流露出怨毒之色。

“但愿马大师拘了那贱人,投入业火之中,叫她魂飞魄散,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外间的怨鬼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话,阴气更加浓重,本就昏暗的天色更是如日暮西山一般。

王夫人哆嗦了一下,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马介甫目光凌厉地往屏风后看了一眼,继续挥剑做法。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些阴气逐渐汇聚,隐约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见她不肯凝出实体,马介甫有些不解,“姑娘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肯实体相见?”

虽然万姑娘做鬼的时间短,但怨气却足。这么浓重的阴气,凝出实体绰绰有余。

万姑娘犹豫了片刻,才用鬼语说道:“妾身怨气侵体,面目狰狞,不欲让老爷见此恶颜。”

好吧,马介甫明白了。

这不就是跟李夫人临终掩面,不肯见汉武帝一个道理嘛。

李夫人还可以理解,毕竟汉武帝一代雄主,也一直对他们兄妹颇为宠爱。

但是贾政么……

马介甫实在没忍住,同样用鬼语回道:“姑娘可知,在下未入这西大院时,给那贾二老爷指了两条路子。

一条是度化姑娘的怨气,另一条是打散姑娘的魂魄。那贾二老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选了第二条?”

那阴气聚成的人形有片刻的涣散,却又很快重新稳固,阴气仿佛更加浓重了几分。

“不可能,绝不可能!老爷说过了,他最喜欢我温顺可人,说我比木头似的太太不知强多少。”

马介甫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男人床笫之间的甜言蜜语,岂可尽信?姑娘一心怨恨报复二太太,却怎么想不明白,你之所以死得不明不白,罪魁祸首正是这位贾二老爷?”

也是他在万年县见多了独立自主的女性,忽略了固有成见不是那么好打破的,被礼教束缚住的灵魂也不是那么好解脱的。

万姑娘声音尖利地嘶吼,“你胡说,你胡说!你是王氏那个贱人请来的,自然替她说话,帮她来污蔑老爷!”

马介甫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是贾大老爷请来的,收你用的这些东西,都是二老爷自己出的私房。”

那万姑娘自动忽略了后面那一句,扯着嗓子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大老爷自己无能,还总是妒忌我家老爷。如今不知从哪里请来个道士,竟也不忘污蔑老爷几句。”

一时之间,马介甫竟是分辨不清,她究竟是真睡还是装睡。

装睡的人叫不醒,真睡的人想要叫醒也不容易。

而如今的马介甫心性比较浮躁,远没有从前的耐心,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却不想,万姑娘却是不依不饶,“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老爷不是那种绝情的人,他是喜欢我的。

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他就会提我做姨娘,将来亲自教导我们的孩儿读书识字,考个状元郎。”

马介甫嘴角一抽,“就他那水平,自己都考不上,还想教别人?”

话音刚落,阴风便扑面而来,糊了他一头一脸。

“呸呸呸!”马介甫怒了,“有你这样的吗?不知道对于我这样的洁净仙体来说,阴气很臭吗?”

这跟普通人被人迎面糊了一脸翔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