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沈韦娘的诉求
第165章 沈韦娘的诉求
沈韦娘彻底呆住了。
这些……傅玉衡说的这些,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人总是会忽略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却对于错手而过的耿耿于怀。
或许是从小就跟着母亲的原因,沈韦娘的确下意识地忽略了母亲。
再加上从小就被母亲灌输要寻找父亲, 被告知自己的父亲是咸阳世家的公子,她本该是个清清白白的世家小姐……
这样的话听多了,再加上梦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如何不让她耿耿长恨?
她虽然生来贱籍,母亲却一直拿世家贵女的标准要求她,将她养得蕙质兰心。
只可惜,她自身再努力,学得再好又能怎样呢?
在亲生父亲一眼里,她依旧是耻辱, 是需要处置而后快的污点。
生命的最后, 她才知道, 自己竟然和生父媾和,又被生父的一杯鸩酒送上了西天。
上天如此薄待于她,生父也无半分慈爱,可笑她死后积郁于心的, 竟然还是一生不得父族的认可。
“母亲, 女儿……不孝。”
原本干涸在她眼角的血泪忽然流动, 两行血泪滴落在裙摆上。
傅玉衡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鬼流了血泪,会不会损耗自身精气。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赶紧出声劝慰,“沈姑娘不要自责, 你如今想明白了, 也不晚。”
“真的不晚吗?”沈韦娘怔怔地看着他, 整只鬼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那是自然。”傅玉衡说得斩钉截铁,“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更何况,沈姑娘的想法不过是人之常情,你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你该如此,算什么错呢?
我相信,但凡你知道还有别的选择,就一定不会想要和那个人渣扯上半点关系。”
她之所以一心想要得到父族的认可,是因为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该是如此。
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长成了众人都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能怪她呢?
“不错,但凡那个时候,妾的身边有一个像五爷这样的人,我又何必如此呢?”
沈韦娘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眼泪都憋了回去,“不愧是傅五爷,果然这世间再没有哪个男子,能如你这般,体会到我们女儿家的不易。”
想到先前郭县令让人把她附身的女子,还有另一个姑娘带走时,那两个婆子的议论。
两个婆子嘲笑驸马爷是个惧内的怂包,公主远在京城,都不敢偷偷腥。
当时她也信了这话,如今想来,她是多么浅薄呀。
这世上不止有像她生父那般寡廉鲜耻的浪荡子,也有真心尊重爱护妻子的好男人。^_^
只不过是她福薄,一辈子都没遇到而已。
“傅五爷,妾之所以会出现在您面前,是因为听过您编写的话剧和电影故事。
小女一生遭遇悲苦,死后不得投胎。那害我之人却在死前幡然悔悟,毫无执念地入了地府。”
想起这些,她就不能不恨。
阵阵阴风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她本就肿胀的脸庞更是变成了猪肝色。
傅玉衡头皮一麻,急忙出声,“害你的恶人既然入了地府,必然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万千酷刑。”
阴风猛然静止,只听得沈韦娘恨恨道:“不错,像他那样的人渣,自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傅玉衡松了口气,柔声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错的本来就不是你,为何要你耿耿长恨?”
他说:“你是个好姑娘,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他不值得。”
“没错,他不值得。他活该永生永世,穷困潦倒,孤独终老!”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沈韦娘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傅玉衡看着她恐怖依旧的面容,就知道她并未真正解开心结,放下执念。
所以,还是该问问她来此的目的吧?
“沈姑娘,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沈韦娘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一次终于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清楚。
却原来,沈韦娘虽然是个执念深重的怨鬼,却也是有些鬼朋友的。
她也是从自己的鬼朋友那里,听了许多大剧院里的话剧和电影故事。
听着听着她就发现,这些故事无论如何发展,写故事的人,对于女子,总有一种哀怜之意。
推己及人,她不由就想:若是这个人知晓了我的遭遇,不知能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刚写完剧本,还在选演员的傅玉衡:“……”
——这不就巧了吗?
于是,他假装沉吟了片刻,就把自己编的剧本娓娓道来。
但沈韦娘听完之后,却对被他改掉的那一部分十分不满。
“为什么要把我被毒死改掉呢?”
傅玉衡道:“我觉得,那种遭遇,对你太残忍了。”
“可我已经死了!”沈韦娘冷冷道,“再怎么残忍,我也已经承受过了,且痛苦永远不会消失。
你的这点改动,除了让那个姓韦的畜生多了他从来没有的人情之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像他那样的人渣,哪里懂得什么夫妻之情,父女之爱?就该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受万世唾弃!”
傅玉衡:“……好,听你的。”
他愣愣地点头,也开始反思自己:我所谓的为她好,对于真正遭遇过这些的沈姑娘来说,是不是一种变相的残忍?
她明明受过那样的苦楚,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为自己父亲的行为买单。
可到头来,只因笔者自以为是的怜悯,大大弱化了她的苦难。
说不定世人提起她时,还要骂一句忘恩负义。
想到这里,傅玉衡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沈韦娘行了一个大礼,“沈姑娘
教训得是,是我自以为是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是单纯地想找一个人倾诉呢,还是想要把这个故事搬上荧屏,让很多人看见呢?”
沈韦娘斩钉截铁,“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
“啊,这个……目前有点难。”傅玉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如今我的剧院只在京城有两个,山东的尚在建造中,估计这个电影上映之时,才会建好。”
为防她再次失控,傅玉衡忙道:“不过小说绘本可以销往全国,也可以抢先发行。”
沈韦娘察觉到他的好意,真心赶紧地拜谢,“多谢五爷,是妾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先发电影还是先发小说,都不影响销量。”傅玉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洗砚,“不过沈姑娘,我这家僮是无辜的,能不能先解除了他身上的米幻术?”
沈韦娘有些为难,“这倒是不难,只是妾这副尊荣……”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不好看,甚至是吓人。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说:“你先等一下,等我把他搬到榻上,找个高人解决你的问题。”
说完,他就起身,把洗砚抗了起来,放到了守夜的榻上。
而后,他从怀里取出通讯器,开始骚扰巩仙。
好在巩仙没有早睡的习惯,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巩仙:“小傅,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傅玉衡就把沈韦娘的情况大略说了一下,请巩仙帮忙,至少让她恢复原本的面貌,也好见人。
巩仙听完,很快就给了回复,“你等一会儿,我让大马过去一趟。
他最近把自己绷太紧了,你也趁机劝劝他,让他放松一下心神。”
他们修道者之间,自然有相互联络的办法。
马介甫很快就来了,而傅玉衡也敏锐地察觉到,一向豁达洒脱的马介甫,此时却多了几分焦躁之意。
果然如巩仙所说,他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就像是拉满的弓弦,随时都可能绷断。
傅玉衡吃了一惊,“马兄,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挚友,辛劳多日的马介甫重重松了口气,叹道:“一言难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