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萝浠月 作品

159. 二合一 “去了就知道了,”曹寅笑……

    “去了就知道了, ”曹寅笑着说。

    码头很热闹,年轻的公子和须发花白的老翁骑着马,停在来往拥挤的人群外。

    “人呢”

    曹寅手里牵着马, 问等在这里的曹家家人。

    小厮伸手往最热闹的一个地方指去, 道“那边。大爷,您让我们等的两位小公子在那里搭救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

    曹寅

    顾景星哈哈笑道“竟然是两位爱心泛滥的小友。子清,咱们须快些过去,免得小友损失了钱财。”

    没来过江宁、苏杭的人不知道,这段时间冒出一伙儿骗子来, 经常用的手段就是一个以貌美如花的女子卖身葬父葬母。

    等收了钱, 这些人便没影儿了。

    顾景星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到处游玩, 见过两次这样的骗子, 被骗着的,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不缺钱财的公子哥儿。

    最后往往是骗子收获多多, 公子哥儿失钱事小失心事大。

    一路顺着人群走到里面的位置,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 人群中心跪着的一身素白的女子果然清艳。

    两个少年面对女子站着,从后面看, 一人摇着扇子一人正耐心和白衣女子说话。

    “我们兄弟是真心搭救姑娘的,再说你本就是卖身葬父,何以银子放在面前却不要”

    看见背影听到声音曹寅就放心了, 这绝不是辰亲王和太子的任何一个人。

    辰亲王和太子爷,那都是在那天底下最需要心思的地方长大的,两人怎么可能被这么小小的伎俩骗了

    不过两位小爷人呢

    还没来

    或者是小厮本来认错了人

    正这么想, 小厮凑过来道“大爷,我们听您的没敢就上前跟两位小爷说话。”

    曹寅“你们认错人了,还看到其他符合特征的人没有”

    认错了

    小厮挠头, “我们等了两天,真的只看见这两位坐着大船,衣着富贵的小爷啊。”

    这两个少年的确是和特点相符,但一个虚胖一个低矮,怎么可能是他让等着的小爷

    可不是穿得好就是富贵的

    顾景星兴致盎然的看着卖身葬父女和那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对话,一会儿听到那女子哭啼啼说“不要公子的银子,是公子给得太多了,小女子只有一身,恐无法偿清。”

    一会儿又听这公子坚持道“姑娘真是善良人儿,统共五两而已,刚刚够买一副薄棺,你就别客气了。”

    顾景星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对曹寅道“你的朋友是个有意思的人。”

    只不知是看穿了这群人是骗子故意如此说,还是本人就待钱认真不舍得拿更多银子出来。

    曹寅解释“小厮们认错人了,我等的人可能还没到。”

    话音未落,听到右侧前方响起一道声音“子清你怎么在这儿”

    正看古代现场版卖身葬父大戏看得津津有味,听到笑声好奇,闻声望去的苏辰就看到了曹寅。

    曹寅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袍,容貌清俊,在人群中也是非常显眼的。

    小厮听见有人叫他家大爷的字,还如此熟稔,声音却又如此年轻,就好奇自家大爷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

    穿得也不怎么样嘛。

    苏辰和胤礽穿的都是细棉衣服,看来也就是小有家资人家的孩子,不像现代很多人都喜欢透气性比较好的棉布,此时的人们以各种丝绸制品为尚。

    但其实苏辰他们的衣服,是棉纱和蚕丝混纺的布料,既不过份滑溜也不像纯棉布那样厚硬,穿起来很舒服。

    曹寅顾不得回顾景星的话,闻声看见两位小爷,赶紧便从人群前面过去了。

    “大爷,二爷,你们怎么在此处”

    曹寅把皮球踢了回去,坚决装作只是偶遇,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是不是

    皇上提前给他漏的信儿,坦不坦白就由皇上决定,倘若辰亲王太子爷觉得皇上派人在暗中监视他们从而恼了,就由他们父子之间解决吧。

    自己可承担不起任何一方的怒火。

    胤礽这才看向了曹寅,只见这人一脸的无辜。

    “曹子清,那你来码头是有什么事吗”他问说。

    顾景星此时也走到他们旁边,听此言语之气,颇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在江宁这片地方,能够对曹寅用这样语气的也没有几个人。

    听他们是北方口音,子清又亲自跑过来接人。

    难道是京城中哪个勋贵之家的孩子

    可是,穿的衣服却不太像。

    顾景星不着痕迹打量的目光突然顿住了,这边一位容貌不那么锋利的少年脑袋上扣着的瓜皮帽底下是不是长着头发的

    意识到这点,顾景星心头像是被狠狠砸下一块巨石般,疼而沉重。

    虽然他打量的目光不明显,苏辰还是注意到了。

    这就是顾景星

    苏辰没有见过顾景星本人,但知道曹寅有个血缘上的亲舅舅是他。

    康熙十七年诏各省都抚推荐鸿儒时,苏辰看见了顾景星的名字。

    而他在前世,便知道顾景星这个人。

    顾景星,明朝崇祯时蕲州人,因战火顾家人一度流离,后又回到祖籍江苏昆山定居。这个人在文学上没有留下什么脍炙人口的佳作,其他的方面也没有贡献。

    但他和传世名著红楼梦的作者有关,就注定他会被人从历史纸堆中翻找出来加以研究。

    红学家们在研究红楼梦的时候,考证到顾景星这个人。

    康熙十八年顾景星给曹寅诗集荔草轩作序,中用“李白赠高五诗,谓其声价动天门”来称赞曹寅。而李白的赠高五诗原文是这样的“贤甥即明月,身价动天门”。

    二十一年之时,顾景星又做怀子清诗,其中有一句“深惭路车赠,近苦塞鸿疏”。

    “路车”典出诗经秦风渭阳“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承黄。”1

    便有人因此怀疑曹寅和顾景星的身份。

    如果说这两处顾景星诗文中暗示的舅甥关系可能还可用“巧合”来解释,那么康熙四十年,曹寅顾景星去世十四年后所写的舅氏顾赤方先生拥图书记,更是直接表明两人关系的一个线索。

    在古代,舅氏可不是随便能用客气称呼解释的。

    苏辰前世看到类似的分析文章,后来也查过不少相关考证,基本上他是相信曹寅和顾景星的甥舅关系的。

    而曹寅生母,根据顾家人留下来的诗文考证,大约就是在顾家人两次逃亡中和家人失散,后被曹玺带至江宁织造任上,才与当时定居在江苏昆山的顾家人有了重逢的机会。

    有的人甚至认为,红楼梦中香菱的原型,就是顾家这一位在逃亡途中与家人失散了的顾家小女。

    康熙十八,顾景星被荐举入京,途中坠车伤到腿骨,当时有人进谗言说顾景星是故意受伤只为躲避朝廷的征召。

    因为在当时被引荐的读书人中,故意生病或摔伤躲避征召是常见操作。

    曹寅亲自到乾清宫去解释,言说顾景星的确是年纪大了不小心坠车,本来摔得不重,但也不知怎么就骨折了。

    “其实,顾景星是奴才生母那边的兄长,两年前奴才去江宁看望父亲的时候,在生母的安排下见了外祖家众人一面。因此对于此次的征召,奴才舅舅绝对没有任何躲避的想法。”

    康熙十六年曹寅的确去过江宁一趟,回来后并没有隐瞒和顾景星的见面。

    只是甥舅一节,他没有敢立即跟康熙表明。

    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苏辰是在跟前的,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又见证了历史,他当时一方面感慨红楼学者们考证的准确性,一方面便想着如果阿玛要训斥曹寅的话他会帮忙求情。

    不过令苏辰没想到的时候,当时他阿玛听了曹寅的澄清,不仅没有丝毫不满,还非常高兴,叮嘱曹寅可以和顾景星多多来往。

    只是要顾及孙氏的面子,让他们在外不要公开甥舅这层关系。

    顾景星才华不太高,但也算是这个时期比较有名的文人,因着他和曹寅的关系,康熙便没有留任顾景星,而是放他在外。

    早两年,顾景星都在顾家祖籍江苏昆山活动,通信中给曹寅引荐了不少江南名士。

    二十年曹寅来江宁给他父亲曹玺办理完丧事之后,康熙就没让他回去,叫他协理江宁织造事务兼侍奉嫡母孙氏。

    曹寅领会了皇上的意思,在江宁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在舅舅顾景星的带领下,差不多已经聚集起一个江南文人圈。

    不理会他的人自然有,但更多的明遗民和拒不出仕的士人,对于和曹寅的来往都没有那么反感。

    可以说,顾景星是曹寅能够深入到江南士人中的一个媒介。

    因此对于小心打量他的顾景星,苏辰回以一个友好的笑容。

    顾景星本来只觉这小友有趣,待听到子清说“我当年给你送的那些骨折伤药,都是这位小兄弟帮忙准备的。对了,他叫苏辰,关系熟络的都喊一声大爷。”

    送药,苏辰,大爷。

    当这个词语连接在一起的时候,顾景星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岂不就是当世唯一位五岁时被册封为亲王的辰亲王吗

    顾景星有些受宠若惊了,但他也只是拱了拱拳道“老朽这里给大爷请安了。”

    胤礽是秘密出宫,曹寅便没有特别介绍他,只说是苏辰的表弟,人称二爷。

    顾景星心里的跳动都停顿了一瞬间。

    正是外甥不明说,此二爷只可能是---太子。

    国君英明神武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储君又是如此的丰神俊朗,清朝是真真正正的稳定下来了。

    想到此处,顾景星心里既有怅然,更有靴子落地之后的安定感。

    当年吴桂带头蓄发要恢复正统的时候,他何尝没有期望过在那一时期跑出去为反清组织效命的人又何其多,最后却不过是个别人的繁华梦,一腔赤诚的人落得个一场寥落罢了。

    顾景星心里正酸酸涩涩胀胀不知何滋味的时候,跪在席子旁边的素白女子向着他们哭泣道“公子,请您搭救,只要能让小女子的父亲风光大葬,小女子为奴为婢都甘愿。”

    愿意出五两银子丧葬费的那胖胖的公子被忽视了。

    人群里有人说道“公子有钱便出了吧,你去青楼里看个头牌的钱也不止百十两了。”

    这是托儿吧。

    但却很多人觉得这话有理,附和道“是啊是啊,人家姑娘好歹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苏辰好笑地看他们中间穿得最好的曹寅,大声问道“你还去青楼不是朝廷前几年就规定,官员不许去狎妓赌博吗”

    曹寅马上就接话道“本官严格遵守朝廷命令,从来没有踏足过青楼一步。尔等不要胡言”

    官员

    躺在席子下的人脚趾头动了下。

    胤礽注意到了,侧头小声道“哥,那个死人是活人装的。”

    他们之所以挤进来看热闹,就是他哥好奇,这卖身葬父的女子守着的到底是个真死人还是个假死人。

    跟在后面唯恐这两个小爷被外面这些花俏手段骗到的王老大---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这俩孩子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别说被骗子骗,他们不骗骗子就是骗子积了阴德了。

    一听说曹寅是官员,起哄的那些人群立刻消停很多。刚才想英雄救美的俩少年,也忙趁着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悄悄溜走。

    五两银子也跑了,素衣女子眼神里闪过一抹惋惜。

    但如果她真能跟一个当官的走,岂不强如跟着家中兄弟行走江湖。

    人群里的托儿和躺在地上的男人都想这个当官的赶紧离开,未想到他们的姐姐竟然膝行上前苦苦哀求起那个官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