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月猴年 作品

第3596章 锢时围城谋(第2页)

火炮在制造出来的初期,还能比较精准,但是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不确定性也就在逐渐增加,到了后期,出膛的炮弹究竟是会往哪边飞,都未必是工匠所能判断的了。

这种现象,也就是后来膛线出现的重要原因,但是想要有膛线,那么就需要更高级的冶金和加工技术作为前提……

斐潜可以让工匠少走弯路,但是不能替代工匠去走路。

张辽询问了工匠这些火炮的寿命,工匠也不能确保,只是表示说如果出现炮口不均的现象之后就肯定不能用了,但是具体还能继续用几次,他们也说不准。

骠骑大将军回长安,也会重新调送一些火炮来,但是数量也不可能很多,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火炮不能滥用,只能用在关键的时间点,用来处理一些关键的防御工事,或是敌军阵列。

当然,工匠说如果能将火炮推进到中近距离,那么准确率就会上升很多。

但是同样的,中近距离也就意味着火炮阵地承受的危险也就更多。

只不过火炮的事情,还是后续的烦恼,而在张辽发动了对于西门的攻击之后,也连带着王耘焦灼起来……

……

……

王耘同样也被张辽的火炮轰击吓住了。

不仅是王耘,其他经历过了潼关之战的曹军老兵,都不想要再次面对火炮的轰鸣。

尤其是在得知了满宠抽调了南门和北门的兵卒支援西门,补充和替换那些在炮火轰击之下损伤死亡的守城兵卒之后,王耘更是觉得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耘用指甲抠着在掌心结痂的旧伤。

潼关之战当中,那些火炮轰击的余震,似乎还在他的骨缝里上下流窜。

他扶着东门的女墙,喘了口气。

日间的硝烟已然散去,可是王耘却觉得那些硝烟已经渗进东门女墙砖缝之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有些战栗。

在潼关之战当中,他亲眼看见同乡被炮弹掀起的石板拦腰截断,上半身拖着肠子爬着,哀嚎着死去……

他宁愿被刀枪所斩杀,都不愿意被火炮轰炸得死无全尸。

『王军侯,我们要调去西门么?』

忽然之间,一旁兵卒的提问,吓得王耘差点撞翻了箭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箭囊,伸手扶了一下,咳嗽了两声,『这要看满使君安排……』

『能不能不去西门啊!』

『去那个门也不是王军侯能说的算……』

『而且谁知道明天骠骑军会攻打哪个门?万一来……』

『呸!呸!闭上你他娘的乌鸦嘴!』

『这年头,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了……』

『……』

兵卒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似乎是用这种方式来抒发自身的压力。

可是王耘身上的压力,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低着头,扶着箭囊,手指下意识的摸索着箭囊里面的狼牙箭矢。

忽然之间他心中猛的一跳!

他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发白,然后手指急速的扒拉了一下箭矢,让那些箭矢有些散乱,交错。

想要绑上书信之后依旧能射得远,不至于半途掉进护城河里面,当然要有好弓箭。

弓是他自己的,但是狼牙箭矢是配发的……

坏了!

王耘迅速的左右瞄了一下,似乎周边的兵卒都在议论着白天的西门攻势,没人注意他的箭囊。

王耘站起身,左手掩盖着箭囊,走出了临时的歇脚地,转了两圈,便是到了屯放备用兵器之处。

这里没有军校所用的狼牙箭,但是有一些普通的扁头箭矢。

王耘抽了几根扁头箭矢,插到了箭囊之中,然后发现扁头箭矢和狼牙箭矢不仅是长度不一致,而且连尾羽都不一样,插在箭囊里面反而更加有明显的差异……

『该死……』

王耘无奈之下,又只能将那些扁头箭矢重新拿出来。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屯积处响起,吓得王耘一个哆嗦,箭囊散落一地。

『是我,是我……』伙头军校连忙说道。

王耘吐出一口大气,『妈蛋,你要吓死我?!』

伙头军校走了过来,『明天就可能要调走了……怎么办?』

王耘站着,身体一半在阴影之中,沉默了半晌,『我……我刚才找了个机会去看了一眼暗渠……暗渠之中的铁栅栏……被锯了一半……』

『什么?!』伙头军校哈了一声,然后眉飞色舞起来,『你的意思是……』

王耘沉默了一会,『我在那铁栅栏那边,绑了个绳子,留了点东西……』

『东西?』伙头军校问道。

王耘点了点头,『对……那东西……』

伙头军校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定下来了?』

王耘叹息一声,『等不了……就今夜……』

伙头军校长长吐出一口气,『好,我去准备一下……』

王耘一把拉住了伙头军校,『不,什么都别准备!』

伙头军校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行,明白了……那么……几时?』

王耘抬头看了看天色,『三更。』

……

……

二更的梆子声里,王耘躲在谯楼阴影中,抱着战刀,似乎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冰冷的墙角,宛如坟墓之中。

这让王耘想起了当初他刚刚投军的时候,就在士族裨将的逼迫下着活埋那些黄巾贼兵……

那些从浮土里面伸出的手,露出的脸,哭喊和嚎叫,似乎此时此刻萦绕在他的身边,似乎要将他一起拖进九泉之下。

那些黄巾降兵控诉着,说那士族裨将答应给他们活路却说话不算数……

那裨将笑着,『吾诺惟良善之民,非予尔等贼子。圣贤曰:除恶务尽,乃为大善!』

王耘叹了口气。

他发现这几天,他叹气的数量明显变得更多了。

『逃兵连坐……』

他就算是能逃走,恐怕整个东门之中大部分不明就里的兵卒,也会被他所连累。

『王军侯好兴致。』徐灋吏的声音如毒蛇游进耳蜗,『倒是叫我一阵好找……』

王耘的脊背瞬间绷直,转身时却换上谄笑:『灋吏明鉴,在下正在检查……』

话音未落,他便是看见了在徐灋吏身后的满宠。

以及满宠身后的兵卒……

满宠头上的獬豸冠在月光下淌着黏液般的光:『昨夜城中有鼠,啃坏了某半卷案牍……军侯可知那鼠……洞通何处?』

王耘强笑着,『小的,小的……小的怎能知晓……』

满宠指了指在谯楼不远处的暗渠洞口,『便是通此处。』

几乎是在满宠指向暗渠的瞬间,王耘身体便是一僵,旋即就像是被谁捏住了心脏一样,几乎无法呼吸,连带着话也说不完整了,『小,小的……』

『给我拿下!』

满宠冷哼一声,伸手一指。

王耘下意识的就要抽刀,可是看到满宠身边全副武装的护卫,便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小的……小的冤枉啊……』

如狼似虎的护卫冲上来,将王耘按倒在地。

『冤枉?』徐灋吏冷笑道,『那你白天没事去暗渠干什么?使君三令五申,任何人不许擅离职守!莫要说那暗渠也是你城头上的值守范围?!』

王耘愕然,然后强笑着,『我就是好奇……好奇……看看,就看看……』

徐灋吏嘿嘿笑着,然后将背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王耘留在暗渠中,表示自己今夜要举事的书信。

王耘抬眼一看,顿时面如死灰。

满宠低下头,盯着王耘,『如何?王军侯……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说,你的同伙是谁?』

王耘缓缓的低下头,『没……我没同伙……就我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