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雨 作品

第 257 章 远山夏令营(四合一)......

虽然自己【每日一考】的支线进度一朝回到解放前,但罗漾还是在吊坠光芒带来的天旋地转中倍感欣慰。他们的目标不是比谁进度高、成绩好,而是最终消灭旅途,那就需要主线、支线、隐藏线,每一条行程都至少有一个人能彻底完成。

现在1/3支线完成了,他们终于迎来六个行程里第一个100%。

湿润清新的空气里,罗漾视野重新清晰,借着月光与车灯,他先看到身旁一起从迷宫房间里回来的仙女,再看到脚下涌动着的浪花,最后看到旁边仍在缓缓行驶的吉普车。

罗漾微微皱眉,冒出的疑惑冲淡了完成小考支线的喜悦。

群山仍笼在夜色里,可他们在迷宫里消耗的24分钟换算成旅途里明明应该已经过去4小时,天早该亮了。

还有车速,进入【每日一考】前王叔已经化身车神帅气飙车,怎么现在又回到了龟速前行的状态?

方遥各项感官恢复得比罗漾更快,几乎在重新踏上浪花的一瞬间就低头看向脚下——浪花之下,山路变得泥泞不堪,原本被轮胎卷起的是碎石尘土,现在却是飞溅雨水泥浆。

下雨了?

方遥抬头,没有雨水,只有过于湿润的、山里的风吹在脸上,倒是夜空像水洗过,呈现深邃的宝蓝色。

不是下雨,是下过雨了。就在他们进入【每日一考】的这段时间。

方遥刚修正推论,就听见罗漾问车内:“现在几点了?”

方遥跟着一同看向车里。

还是启程时的座次,景云霄在副驾驶,近距离“看守”司机王叔,王金题、张华分别坐在后排两侧,各挨一边车窗,两人中间则夹着李万卷、小景云霄两个七岁小朋友。

除了王叔的驾驶位车窗紧闭,其余三个车窗都开着,所以景云霄、王金题这一侧的方遥、罗漾只要转头看,对车内情况便一览无余。

此时车内气氛有点古怪。

当然方遥是不可能体会到这种微妙气氛流动的,他只是通过对比每个人的状态变化,从而得出“气氛好像变古怪了”的结论。

每日一考前,吉普车里王叔狂飙,四少年既紧张又惊喜,小景云霄兴奋得嗷嗷叫。

每日一考后的现在,王叔专注前方,沉默开车;景云霄专注前方,比王叔还沉默;后排的小景云霄被安全带护着,不堪舟车劳顿已经睡着,这没什么奇怪,但张华和李万卷一个弯腰弓背把头埋进胳膊里,一个仰面朝天后背靠在椅座上,像是也双双睡着了,剩下王金题无所事事,对着车窗吹风。

满心惦记着拯救世界的人还能在半路睡着?反正若是前方有一场大战等着自己,方遥能一路从仙女座兴奋到银河系。

“五点三十四分。”回答罗漾的只能是王金题,因为剩下三个能听见罗漾声音的少年(以灵魂算),两个疑似睡着,一个理都不理,就连王金题也是等了半天,见景云霄真跟没听见似的,才勉为其难从小景云霄背包里找到其偷偷带出的父亲的名表,凭感觉确认一下走时应该无误,机械性地报上时间。

五点三十四分?

罗漾一下子把其他思绪都先往后放放,也就是说他们在【每日一考】里实际消耗了24分钟,现实里实际也才过去24分钟,而他们距离变成玻璃心脏的时间却实打实减少了4小时?

方遥轻点下头,一丝了然:“看起来旅途很想杜宾快点死。”

罗漾:“……”

同一时间,后车内。

一匹好人:“在我们小考的时候,山里下过雨了?”

Smoke:“一场暴雨,不然路不会变得这么难走。”

于天雷:“车速又降下来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远山中学啊……”

武笑笑:“在我们进入每日一考之前王叔已经飙车了挺长时间,但愿现在离远山中学不剩太远。”

烧仙草:“但是距离杜宾变成玻璃心脏更近。”

太岁神:“心里想就行,别说出来。”

杜宾:“已经听见了。”

藏獒:“前面罗漾跟车里说什么呢?”

雪纳瑞:“问时间吧~”

喜乐蒂:“天还没亮,山里时间肯定没过去多少。”

武笑笑:“我刚刚用电话机联络队长,他问了王金题,山里时间才过去24分钟。”

雨吸湪队U

藏獒:“妈的,老子就知道不可能让我们交卷回来直接省掉四小时路程。”

泰迪:“方遥又在跟罗漾嘀咕什么呢?”

华小田:“读唇语好像是‘杜宾快点死’。”

马尔济斯:“闭嘴。”

杜宾:“没事,也已经听见了。”

远处的山里传来几声鸟鸣,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觅食。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同样早早启程、甚至彻夜都在赶路的旅行者们,却还是连远山中学的门都没摸到。

“以为每日一考结束后能直接看到远山中学门口,毕竟四小时时间足够王叔飙到终点了”和“原来他们考试的这段时间王叔也只开了24分钟的车,且还因为突发暴雨而不得不重新降低车速”,两者之间的落差实在太大,即便是罗漾也要花些时间来接受现实。

方遥倒是毫无障碍一秒接受,云星仙女从不像仙女队长那样乐观,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对旅途抱有一丝善意幻想。

就在这时,吉普车内后仰着闭目的李万卷,忽然挣扎一下,接着猛地睁开眼,坐直了急促喘息,像是刚从噩梦里惊醒。

罗漾飞快反应,几乎和车内的王金题异口同声:“怎么了?”

李万卷额头出了一层汗,缓了几口气,才看向王金题和车窗外的罗漾:“没事,就是刚才不知怎么睡着了,然后乱七八糟做梦。”

“吓死我,”王金题放心下来,一放心那嘚瑟欠揍的劲儿就回来了,又吐槽李万卷,“你心真大,这都能睡着。”

罗漾却觉得王金题同学才心大,这都不追问?

“梦见什么了?”方遥适时开口,完全问在了自己队长心坎上。

李万卷顿了顿,才回答:“也说不好具体是什么,但……”他迎向方遥、罗漾的疑惑眼神,“我可能不会在这个身体里停留太久了。”

并非梦里有什么具体意象,那只是一种朦胧的、抓不住的感觉。

抓不住,但笃定。

罗漾沉默下来,方遥也安静。他们相信李万卷是收到了某种预兆,就像被活埋时迸发的、奔向月亮的求生欲,就像身处1990时锲而不舍并坚信一定能将信息传回2000,李万卷自遇险以来的种种,都有着这些“预兆”的痕迹,就连旅行者们可以看到彼此距离变成玻璃心脏还剩多少时间的成就效果,或许也是李万卷这种“预兆”在旅途中的投射。

“不会停留太久了,那是还剩……多久?”罗漾不死心地又开口。

李万卷摇头,这次茫然了:“我不知道。”

梦境的预感不可能像旅行者成就效果那样给出清晰倒计时,但真听到李万卷这样说,罗漾本就下坠的心还是一沉到底。因为这意味着后面的旅途可能面临一个更不妙的状况,即他们能用来消灭旅途的“时间死线”很可能不是现在的“距离杜宾变成玻璃心脏还剩5小时50分”,而是比5小时50分更短的——十七岁李万卷离开七岁李万卷的身体。

这个时间是1小时,2小时,3小时?

“到远山中学还要多久?”方遥淡淡瞥向李万卷,直接问重点。

“刚刚他问过王叔了,”李万卷指了指身旁的小景云霄,“王叔说还好雨下得晚,让他前面抢了不少时间,现在这个路况虽然糟,车速虽然慢,但离远山中学已经很近了,一个小时内保证到。”

方遥蹙了蹙眉,不是太满意这个答案,但又觉得一小时内李万卷应该还不至于被迫离开目前这具七岁的身体。理由也很简单,换任何一个队伍过来参加刚刚的【每日一考】,都不可能比他们24分钟完成考试的用时更短,如果连他们考完试都不能赶在“李万卷在七岁身体里存活时间”结束前到达远山,那没有任何一支旅行者队伍能到达,这不符合“旅途不会设计一个绝对无解的死局”的逻辑。

沉浸在“我方考试速度必然最快”莫名骄傲感里的云星仙女,暂时把先前刚回来那阵观察到的所谓“车内气氛有点古怪”忘到了地球之外,倒是甩掉悲观情绪重新振作的罗漾,拿过“仙女接力棒”注意到了车内微妙的空气。

他俩与王金题、李万卷说了这么长时间话,张华竟然都没醒,还是埋头睡觉的样子,景云霄竟也没搭茬,从头到尾沉默望着前挡风玻璃,知道的他是“绑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在副驾驶帮王叔看路。

这情况显然是张华和景云霄之间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罗漾果断伸手敲了敲前面副驾驶的车窗框。

景云霄转头看窗外,不耐烦写在脸上:“有事?”

罗漾更加确信,单刀直入:“你和张华吵架了?”

景云霄臭脾气上来,谁也不惯着:“跟你没关系。”说完这句就开始把罗漾当空气。

罗漾再套话无果,只得转向王金题和李万卷:“他俩吵架了?”

不料李万卷沉默不答,王金题也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说:“别问了。”

他们明明对于旅行者进入【每日一考】毫无察觉,甚至先前的断崖好像也没在他们的记忆里留存痕迹,但少年们又不约而同默认刚才过去的24分钟里,罗漾十五人对车内发生什么并不知情,也不必多问。

罗漾怎么可能不问,除非有明确证据告诉他,现阶段从四个少年身上还探索不出更多信息,哪怕真吵架了,也要等后面旅途再推进一些,才能触发这段吵架内情的回溯……

慢着,看明确证据什么的,现成的一双“火眼金睛”啊!

“方……”罗漾才想让仙女操控浪花,浪花竟已经开始涌动着向后方移动了。

转瞬,可怜巴巴的小浪花已经带着罗漾和方遥沿牵引绳后退到了小轿车旁边。

方遥显然从地球之外找回了车内古怪,于是不仅默契地带着罗漾退回到小轿车,还主动帮罗漾开口找伙伴:“烧仙草。”

毫无预警被点到名字的浮木青年:“?”

方遥:“上浪花。”

烧仙草:“去哪儿?”

方遥:“前车。”

烧仙草:“干嘛?”

方遥:“用你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看看那几个头顶有没有新信息。”

烧仙草自是义不容辞,但方遥这毫无起伏的命令语气实在太让人想打他脸了,于是烧仙草故意说:“你不是会读心么,还用找我帮忙?”

方遥转头看罗漾:“他好像不想帮你。”

烧仙草:“??”

怎么还带挑拨离间的!

太岁神倒不觉得方遥故意转移矛盾。以他长期的观察,方遥从不说谎,所以方遥是真这么认为——自己和罗漾一体,烧仙草反驳自己,不想帮自己,就是反驳罗漾,不想帮罗漾。

烧仙草当然还是很快从浮木上下来,踏上浪花跟着罗漾、方遥去了前面的吉普车。

刚望进车窗,烧仙草神情就变得惊讶。

“真有感叹号?”罗漾庆幸及时拉来烧仙草,并真心觉得这个成就效果简直太全面,它不光能直观确认是否还要继续探索,省去了做无用功的时间,还可以通过感叹号的位置来更精准突破,所以罗漾紧接着问,“在谁头顶?”

烧仙草:“张华。”

罗漾怔住,他想过找王金题、李万卷旁敲侧击,想过找景云霄进一步用激将法,却没想到突破口竟然在沉默寡言的张华。

视线重新移到那个把头埋在手臂里的瘦弱少年。

所以他根本没有在睡觉。

“张华。”罗漾沉下声音,认真喊了对方一声。

他早该这么做的。

埋着头的少年微微动了下,像是在做某种思想挣扎。

有个“白点”从方遥视网膜上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他敏锐捕捉,那“白点”来自张华额头,或者说是张华额头上的某个东西随着少年微动,泄露了转瞬即逝的一点边角。

但就这一点,足够方遥看清了:“是纱布。”

“什么?”罗漾、烧仙草闻声转头。

方遥视线却一直盯在张华身上:“他受伤了。”

被识破的隐藏再无意义,下一秒,少年终于从深埋的手臂里缓缓抬起脸。

果然挂了彩。

颧骨上明显划伤,下巴也破了,但眉骨上伤得更重,已经贴了纱布,血还是隐隐从纱布底下透出来。

2000年跑到远山中学的景云霄,一边眉骨受伤。

1990年奔赴远山中学的张华,对称似的伤在了另一边。

“受个伤还带配平的?”烧仙草算是懂什么叫好兄弟“有难同当”了。

而随着张华露出受伤的脸,景云霄头顶也出现了代表可收获新信息的感叹号。

罗漾看不到感叹号,却在张华抬脸之后,不仅观察到对方伤情,还注意到对方挨着的那一侧正呼呼灌风的车窗,似乎并非“车窗放下来”,而是“车窗压根没有了”,因为窗框下方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些玻璃碎渣!

急下急停的雨。

破掉的车窗。

张华的伤。

罗漾似乎已经能脑补出发生了什么,但这为什么会导致景云霄跟张华吵架?张华受伤了景云霄应该比谁都着急,怎么会是现在这种像是强压着火气对谁都没好脸的状态?

不,不对。

罗漾忽然体会到某些更细微、更隐秘的情绪,那是他们一直以来忽略的,被拯救世界的热血冲淡模糊,被少年们的友谊感动掩盖——独属于景云霄的心情。

王金题想救李万卷。

张华想救李万卷。

可景云霄的初衷只是想帮张华,如果行动本身会对张华造成生命危险,在景云霄这里还有必要继续吗?

上帝视角也许会说,消灭馥,也是在拯救张华的生命,但在景云霄这里,“馥会毁灭世界”、“不消灭馥的话所有人都会死”本身就尚未证实,至少目前张华还好端端活着。

“忽然下雨,山体落石,砸破车窗,碎玻璃划伤?”同样发现车窗异样的方遥,简明扼要推导出张华受伤全部经过。

话是对着张华说的,但张华只垂着眼睛,仿佛又回到旅途刚开始旅行者们见到的那个状态,固执地封闭自己。

烧仙草则把重点放在头上“刷新”感叹号的景云霄:“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因为张华受伤,你担心了?那你现在不是更应该嘘寒问暖,或者干脆跟王金题、李万卷换座把人护在身边,怎么反倒一副要跟谁绝交的死样子。”

“他死都不会再跟张华绝交,”罗漾不疾不徐开口,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还带一点故意气人的嘲讽,“把肠子都悔青的蠢事儿干一次就够了。”

果然,一句话就刺激得景云霄面色更沉,凌厉视线射向罗漾,眼底像乌云下的风暴。他冷笑:“继续,我听着呢。”

罗漾丝毫不惧,甚至偷偷戳一下方遥,让仙女把浪花涌动得更向前,直直浪花停在副驾驶门外。

罗漾垂眸,与景云霄的目光短兵相接,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张华受伤让你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热血上头、信念坚定就绝对能完成的冒险,很可能还没救到李万卷,就先要了张华的命,所以你反悔了,你不想让他再继续去远山中学,你想叫停,但张华早就不听你的了,他没同意,甚至为此不惜和你翻脸……”

“他没有!”出乎意料,打断罗漾的竟是张华。

罗漾错愕回头,同方遥、烧仙草一起看向那个本以为永远不打算开口的少年。

张华有些激动,似乎自己被误解没关系,误解景云霄绝对不行,所以语气急切地说:“他没有阻止我,没有叫停,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

张华又说不清了。

于是姜饼小人、冰色雪花、萨克斯风光芒交织,带动后面小轿车内外的十二枚吊坠也无声投射,一起为张华同学注解——

二十四分钟前的光影,如月光倾泻铺开。

“远山车神”王叔仍在狂飙,路线娴熟,车速飞起,然而山里天气说变就变,上一秒还晴朗星空,仅是空气里多了几分潮湿,下一秒就暴雨倾盆,砸得车辆劈啪作响,仿佛随时要被穿透,砸得山路水雾迷离,好似平地冒起白烟。

随暴雨接踵而来的,就是更频繁更危险的落石,甚至还有小型的山体滑坡。

第一次意外正好在过弯时,王叔已经提前减速了,可谁能想到离近了才看清转弯的路被雨水浇塌了一大块,现在能过车的地面只剩下很窄部分,王叔极限操作,一个漂移过弯,车身硬蹭着山体过去,才没摔落另一侧深沟。

漂移转弯的巨大惯性让车内乘客险些被甩飞,万幸都系了安全带,最终大家毫发无伤,除了倒霉的张华。

他因为坐在靠山体的这一侧,车辆硬蹭山体漂移过弯时,这一侧后门车窗玻璃被山体凸出的一块岩石顶破一个洞,玻璃破洞瞬间迸溅的玻璃碎渣全飞到张华脸上。

过完弯道,车辆转危为安,所有人长舒口气,却听见小景云霄咋呼:“你的脸怎么破了——”

景云霄立刻回头,一眼看见张华颧骨上的划伤,张华则是在小景云霄的惊呼和景云霄突变的表情里,才后知后觉脸上一丝丝疼,接着看到旁边被顶破一个洞的车窗玻璃。

万幸车窗是钢化玻璃,崩飞的那些碎渣边缘没那么锋利,所以张华不是为了安慰景云霄,是发自内心觉得:“没事,就被刮到一下,一点都不疼,你看都没出血。”

“不是没出血,只是没流血,”景云霄声音郁结,伤口再浅也是一道血痕,看着刺眼,“划得再深点你就破相了。”

张华哭笑不得:“哪有那么严重……”

但心里某处涌起温暖的熟悉感,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初三时光,景云霄还是那个自诩要罩着小弟的大哥,他所谓的罩着就是小弟必须安然无恙,别说被人揍,就连走路摔跤都算他没罩好。

可是张华忘了,这次不是走路摔跤,而是在去救第三人的路上。

对于景云霄,李万卷就是那个第三人。

李万卷从头到尾没插嘴,不代表他对张华的受伤无动于衷,事实上在这个急转弯之前,他天真以为既然是“意识穿越”,那么无论在1990遭遇什么,这三个人的“意识体”都应该不会真正受伤。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李万卷暗暗集中意念。

很快,车内的王金题、景云霄、张华全部消失。

小景云霄瞪大眼睛。

没过几秒,三个少年又重新出现,还在原位,还是好好系着安全带,还是该安然无恙的安然无恙,该脸上受伤的脸上受伤。

毫不意外,李万卷接收到景云霄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出声。

但所有人都清楚认知到一个冰冷现实,那就是在1990年受的伤,会留在意识体上,以这个逻辑往下推导,意识体受伤严重的话,大概率也会死,即意识消亡在1990。

少年们往往将冒险浪漫化,却由此忽略了它的真实与残酷。

景云霄为了张华,可以毫不犹豫穿越回来,毫不犹豫绑架七岁的自己,打劫自家的汽车,甚至奔赴前路未卜的远山中学,但这里绝对不包括“张华可能陷入生命危险”。

可并没有到那种地步不是吗?

所以景云霄忍住了,他只是深深看了李万卷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不再发一言。

车外的雨势却更猛了,危险也从未停。

最终车辆遭遇又一次山体落石,落石砸凹车身,也砸碎了张华这边剩下的车窗。

这一回大片的玻璃碎渣和尖锐石子一齐飞进来,张华抬胳膊挡住了一部分,额头和下巴却还是被划破,其中额头眉骨的位置伤口最深,血一下子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脸。

也染红了景云霄的眼睛。

以他的脾气能忍第一次已经是奇迹,第二次又来,还来得更凶险刺眼,他怎么可能继续坐得住。

“停车。”景云霄对王叔用命令语气,前所未有强势。

王叔等了几秒,一直到把车开出危险区,开到一段稍微开阔些的路面,才一脚刹车停住。

他一停车,小景云霄不干了,立刻嚷嚷:“王叔,不许停车——”

景云霄再压不住火气,伸手就想把那个七岁的自己抓过来一顿胖揍。

“景云霄!”张华立刻伸胳膊过去把小孩儿护住。

王叔停车并不是因为听谁的命令,而是越对大山熟悉的人越心怀敬畏,这么大的雨,他深知再继续往深山里扎就是拿性命冒险,老板的两个少爷都在车上,就算大的不喊他也准备停下来了。

“小少爷,听话,真不能再继续往前了,我知道附近有个村子,咱们先到村子那边避雨……”王叔回头连劝带哄,堪称苦口婆心。

小少爷和王叔纠缠犟嘴,“大少爷”却紧紧盯住张华。

张华不闪不躲,破天荒在气势上寸步不让。

不能停车。

不能回头。

再艰难也必须咬牙向前,张华现在只有一个信念,他要去远山中学,他要帮着李万卷消灭馥。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是为了救李万卷,这可能是他和王金题把那段“从花坛挖出苍白尸体”的现实从2000年世界里推翻重写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