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厦 作品

七百五十六章 共雪(三)(第2页)

    “看来是不信了。”

    慕后闻言,那双凤眸之中闪烁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寒芒:

    “李诏渊,你不觉得本宫这坤宁宫有些过于清净了么?自你回京过后,那个贱人已经几乎将本宫身边亲近之人杀绝,你现在告诉我她不在意?”

    李诏渊盯着这双曾让儿时的他畏惧到难以入眠的眸子,忽地欣慰笑了:

    “看来您真的不懂。”

    “.......”

    安静一瞬,慕后的指尖掐进掌心,厉声喝道:

    “放肆!本宫一时未死,便一时是你不容僭越的大炎帝后!”

    李诏渊并未在意失败者的聒噪,盯着这纵使失态依旧美丽的妇人,那双星目之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母看来你还是懂的,若是不懂便不会如此失态,母妃她如此行事的根源是亲情,是为了不脏了我的手。”

    “........”慕后。

    李诏渊沉静的眼中带着柔和:

    “....但这又是何必呢,本王行至此处,手上的血也不差您这边的这些了。”

    慕后安静片刻,冷笑道:

    “多此一举。”

    李诏渊望着这母仪天下的帝后:

    “某种意义上来说,您和父皇他老人家真的是天生的夫妻。”

    慕后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恢复了平静:

    “本宫如何,圣上如何,还轮到你一介贱种来评判。”

    说着,

    慕后一双精致雍容的凤眸略微上挑,带着些许不屑:

    “还有,李诏渊,你不要把运气归咎于实力,你如今的地位,不过是本宫那几个孽子不争气的结果,明明本宫都给他们铺好了路,却都不听话,一个逃了,一个不尊母令,唯一一个听话的人最终还被人构陷。”

    “母后,你这种想法,才是你失败根源。”

    青铜仙鹤烛台突然爆开灯花,李诏渊动作轻柔的拿起了那装有鸩酒的翡翠酒壶容器,斟酌好一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瞬,幽然道:“不过本王其实不怪你,天家无情乃是常态,你和父亲是对的,您为了巩固自己子嗣的权柄打压儿时的我也是对的,但相对的,成王败寇亦是对的。”

    说到这,

    李诏渊缓缓的将手中玉盏递到了慕后面前:

    “母后,请吧。”

    “.........”

    盯着这杯代表死亡的鸩酒,慕后那丰润的红唇不自觉的轻轻抿了抿,置于腹前的双手微微颤抖,但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还是抬手将其接下。

    哗啦——

    蟒袍卷地,李诏渊顺势垂首半跪。

    按大炎礼节,

    他不能欣赏帝后死前的丑态。

    丰盈的胸脯不断起伏,慕后指尖的颤动在酒液之上掀起阵阵涟漪:“听圣上说,你想证明能者必然上位?”

    李诏渊垂着脑袋,颔首应是:

    “回母后,是。”

    “本宫亦想证明....”

    “证明女子亦可担当帝位?”

    “.........”慕后面色难看。

    李诏渊垂着脑袋,声音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陈述着一个事实:

    “您当年之事,儿臣也有所耳闻,但您不配。”

    人之将死,一生所追求之物被否决。

    羞辱、怨恨、不甘在帝后那乌黑双瞳中闪烁,但李诏渊如刀般的声音却依旧没有停下:

    “母后您确实已然胜过世间大多男子,但大炎帝位您还远远不配,即便您侥幸登上了那个位置,德不配位也会成为您谥号。”

    时间点滴而过,

    飞雪敲打琉璃瓦的声音像撒落的碎玉。

    慕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吐出五个字:

    “....卑贱的野种。”

    话落,

    她颤抖着直接将杯中鸩酒一饮而尽。

    但也就在这时,

    她却忽地看到面前跪服着的蟒袍青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瞬间从讶异转为愠怒:

    “放肆,你这逆子想直视帝后的死态......”

    “那不是鸩酒。”

    “......”慕后。

    李诏渊面色冷漠胜冰,眼神漠然无情的拿起了那翡翠酒壶,轻声道:

    “儿臣改主意了,这杯鸩酒忽然不想让您饮下,而是要等您日日看着,夜夜想着,直到...“

    说到这,

    李诏渊忽然倾壶,琥珀色酒液泼在青砖地上,然后划出一抹笑意:

    “直到您数着时辰等死,如何?“

    “........”

    殿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帝后精心描画的远山眉剧烈抖动,镶着东珠的指甲纤手突然扫向案上铜镜。

    哗啦——

    李诏渊后退半步,看着满地碎片映出巍峨殿顶与无数个扭曲的面容。

    慕后浑身颤抖着,一双美眸带着疯狂,尖利的嘶吼混着檀香在殿中回荡:

    “混账贱种!你一介卑微贱种竟然敢羞辱本宫!在生死之事上羞辱本宫!”

    但说到一半,

    这份歇斯底里又戛然而止。

    慕后盯着地面碎裂的镜片,纤手轻轻抚向自己如玉白皙的面容,然后低低笑了起来,显得疯癫:

    “不对...不对...李诏渊,你是不能杀本宫,太子监国数十载,你在朝堂上没有根基,你若杀了本宫,那些皇党重臣都会人人自危,所以你不能杀本宫.....”

    “但总会有这一天。“

    “........”慕后。

    “母妃还在等儿臣。”

    李诏渊转身时大氅带起凛冽寒风,半侧回眸:“如果母后您有胆子的话,便试着自裁吧,如果这样做,兴许才能给儿臣制造一些麻烦,但现在看来您似乎没有这个胆量。

    “所以,活在恐惧里吧,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