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炼狱 作品

第1073章 拥虎士

第1073章拥虎士

走在夜市中,戴着遮阳草帽的少女带着一点恍惚,恍惚于这光怪陆离的大地上曾似相识的过往,人流攒动间,孩子们的喧闹声,商贩们的。

这里是长唐的上京,与她存在过的世界的新京一样,都是属于东土北方最繁华的城市。

坐拥千万人,再也没有比这更繁华的地方了。

她看到了夜市里的两条烛龙,他牵着她的手,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漂亮的镯子,那个镯子一看就是上京如司命金铺打的,铺子的老板是一个笑起来很和善的年轻精灵。

他的先祖,曾经就是研究中心里的一个中国研究员,他与身为调制生命的她相爱,结合,生下了他的先祖,然后就这么一代又一代的传到了他这里。

精灵生育艰难,但他的家族中的每一代人都依然选择在三关四海流血牺牲。

这片大地有今天,是每一个生灵用自己的牺牲铸就的。

“夫人……”一旁的莫相国轻声提醒道:“时候不多了,再留下去,您就要被观测到了。”

“我知道,只是这上京……真的是怎么看都不嫌够。”少女微笑着对着莫相国点了点头:“你看这条街,其实就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只不过建筑不同……”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的美好突然会在那一夜变的那么血腥,每个人都在生死相搏,每个人都在慷慨赴死,谁对谁错的是非曲直在那一刻变得无比苍白。

就像是这条青石板路,在她上辈子的时候有一个叫文化遗产的名头。而如今,这夜市天天改着,这青石板早就被生灵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人们早就忘了这条路的名字,只知道这里是上京最繁华也是最好玩的夜市,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长唐的娱乐早就多于过去,可那些上京的老人,那些活在过去的人,还有那些最懂的人,才会知道这夜市里留存的一切,才是上京最完整的会行走的历史。

因为在这里,有别的地方早就已经绝迹的人,也有别的地方早就已经势微的糥米团子,一个又一个的时代过去,那些在外面早就消失的东西,都在这个夜市里留存着。

最终,她转身走向了莫相国打开的传送门。

在过门的时候,莫相国眼中的求知让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微笑着问道。

莫相国眨了眨眼,用一丝带着疑惑的声音问着:“娘娘,这片大地需要您,可您为什么要让杜林代替您,如果可以,我们愿意助您登神,些许混沌污染,想必也是可以愈合的吧。”

他的眼中满是悲哀,遗憾,还有伤感。

“混沌的污染是不可逆的,我的躯壳已经被污染,我用自杀阻止了灵魂的堕落,这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无名氏先生告诉过我,这种污染是不可逆的。”她轻声的回答,脸上满是释怀的笑容:“我知道你们认我这个娘娘,但我其实只是一个创造了你们的普通科学家,我不是什么娘娘,也从来没有帮助过你们,相反的,你们庙里的那两个孩子才是直接帮助过你们的神明,她们才是真正的女娲。”

“他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我们这些小矮妖知道您的存在,知道您的过往,知道您为我们付出的一切。”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但是这一切都会随着您的离开而消失,我们也不可能将您的存在永恒的传承下去,我们这一代人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见过您的存在,于是故事会变成传说……”“然后传说会变成神话,我的存在最终会被扭曲成远古时代的人们最为原始的崇拜,也许这就是每一个神明的由来,谁又能知道呢。”少女说到这里,微笑着伸出手,她揉了揉莫相国的脑袋:“你和西陆东部领的一个叫菲洛的长老真的很像,你和他是唯二能用肉眼直接观测到我的孩子。”

“因为我们都是您的孩子啊,娘娘。”罗相国的眼中满是遗憾。

“他也这么说过,对于我来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是我尽全力想要创造的美好……”少女说到这里,叹息声传来,她与他同时扭头,看到了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烛龙。

他有着一头银发,尾部的鳞片细密,在长尾的尽头,银色的鬃毛绵长。

“您是……”罗相国有些不敢置信。

“是新来的无名氏先生呢。”少女微笑着打起招呼。

“虽然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会用无名氏这个称呼来称呼我,但我总是会在后知后觉里发现,原来我早就没有了名字,可失去了名字的我又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世间。”年轻人说到这里,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支手杖,手杖古旧而斑驳,但上面有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后来我才发现,失去名字失去的虽然是自我,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他要走的,的确是一条苦路,但他成功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活在正义的迷梦里,也活在那个血腥的夜里,他老是说他是一个杀千刀的坏种,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高塔上的孩子们,一直将他视做真正的剑使。”

无名氏的到来,给了少女以喘息之机,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观测到。

于是她陪着他逛起了夜市。

“那个老头很倔的,又傻又天真,总把自己曾经经过过的那一夜看的比什么都大,说什么要让后来人不再受那一夜的苦,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能管的也不过是区区百年,百年之后呢。”

身为烛龙的无名氏看着这夜市摇了摇头。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人类文明的历史那么长,他所在的时间线只不过是苍海一粟,他也管不了这么多。”

“但他有这份心意,已经强过太多太多人了。”少女笑着说道。

“照这么说,你是原谅他了。”小小的无名氏好奇的看向她。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那一夜,每个人都在恪尽职守,就像死亡与爱一样,是每一个凡人避无可避的存在。”

说到这里,少女伸手,却没有抓住被风吹走的草帽。

但草帽也没有飞出去,因为虚空中自有大手为她取回了草帽。

“你这是怎么了。”他拿过草帽,递到了她的面前。

“想事情,有些出神了。”她接过草帽,有些恍惚的笑答道。

这一刻,仿佛就像是在高塔那时,她与他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