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接触
走路、筑营、休息、走路……日复一日。
行军的疲惫和枯燥,可以通过温特斯的记录窥见一二:
第一日,沿汇流河南岸行进,乌鸦啄食浮尸,无事发生。
第二日,继续向东,天气转冷,无事发生。
第三日,走[阿尔帕德]徒涉场过河,水没马膝;于徒涉场北岸设垒,无事。
第四日,继续行军,无事。
第五日,行军,无事。
第六日,无事。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没写记录。
第十天夜里,巴德、安德烈、梅森悄悄溜进温特斯的军帐。
借着昏暗的灯光,几人动手把小张地图拼接成残缺的大张地图。
想看军团的小比例地图,他们的级别还不够。
好在他们的顶头上司是约翰&
因为帕拉图人规划补给线简单粗暴: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拿炭笔在地图上给边黎和马头坡镇拉一条直线,就是原则上的补给路线,实际路线都是对这条直线的修正。
补给线和冥河的交点,就是曾经存在过浮桥的地方。
虽然那个交点不是最佳选址,但是依靠前期侦察和规划、训练有素的工兵以及大量预制构件,帕拉图军队有能力在不适合架桥的位置架桥。
可是彼时能,不代表此时能,撤退的帕拉图军队可没有来时那般余裕。
几个百夫长猜得差不离:原有浮桥被毁,仅凭现有资源,帕拉图工兵无力再搭设同等规模的浮桥。
所以帕拉图军队必须往上游走,去水更浅、更窄的渡河点。
那就得绕路。
“不知道。”温特斯摇头说:“桥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兵?我们也不知道。”
“烦!”安德烈出声抱怨:“藏着掖着,什么也不告诉我们,还得我们自己猜!”
温特斯也有点压不住火气:“多少也该通报一点。什么都不说,搞得人心惶惶。”
安德烈抱怨的是帕拉图军队,其实维内塔军队也差不多。
为防止泄密和恐慌,作战意图和情报都被严格封锁。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告知下一级军官。
大部分时间,士兵临上阵都不知道来龙去脉。
军用地图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倒退三十年,绘制地图和海图理论上还是神职人员的特权,因为“凡人无权描绘神创造的世界”。
帕拉图陆军规定,百夫长级军官不得使用、查阅中小比例军用地图,但是可以查阅、使用大比例战术地图。
可是在实际操作中,百夫长根本就什么地图也看不到——反正也用不着百夫长执行战略机动。
之所以温特斯几人手上有地图,是因为有杰士卡中校给他们绘制。
而为下属绘制地图,杰士卡在帕拉图军队还是独一份。
“保密是应该的。”巴德说了一句公道话,他动手收拾地图:“散会散会,都赶紧回去休息。”
油灯被熄灭。
漆黑之中,仍能听见安德烈愤愤不平的声音:“走路、走路、走路,天天除了走路还是走路,也不知道把我们往哪带,还不如来点赫德人让我们消遣消遣。”
他的愿望实现了。
第十一天,杰士卡大队遭遇赫德轻骑。
没几个人看到赫德骑兵的身影,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听到清晰的枪声。
身后哨骑号枪一响,队尾的几名杜萨克立刻跃上马鞍,奔向枪声源头。
作为距离最近的军官,温特斯最先赶到队尾,他只能看到几名杜萨克的背影越来越远。
“去的是谁?”温特斯凛声问。
“小米切尔先生。”有狼镇民兵回答:“还有瓦夏,他们那帐的杜萨克都去了。”
安德烈带着二十几名杜萨克也很快赶到。
“怎么回事?”安德烈问。
“号枪响了,别的不知道。”温特斯回答。
谈话间,皮埃尔等人已经越过山坡,脱离众人的视野范围。
“别傻愣着!”安德烈甩了一圈马鞭,高声下令:“过去看看!跟紧我!”
话音未落,安德烈一马当先冲向山坡。其他杜萨克毫不犹豫,催动战马紧随其后。
杰士卡中校是第三个赶到现场的军官。
中校的独目扫视四野,除了荒凉只有荒凉。他沉声问温特斯:“赫德人?”
“不知道。”温特斯摇了摇头:“切利尼少尉刚带人过去。”
“最多不过几个哨探,让你的人继续走,不用停。”
轰隆的蹄声由远及近,配属给先锋部队的骑兵中队疾驰而来。
骠骑兵们风驰电掣般掠过杰士卡大队,径直驰向后方山坡。
“杀光赫德蛮子!”有民兵冲着骠骑兵们高喊。
按理说,他的声音应该会被马蹄声彻底盖住。
但这声呐喊钻进了骠骑兵的耳朵里。
一名骠骑兵摘下漂亮的制帽,朝着杰士卡大队的民兵们挥了挥,似乎在说“瞧我们的吧”。
民兵的队列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杰士卡中校轻声感慨:“你死我活……你死我活呀。”
“您说什么?”温特斯没听清。
“没什么。”杰士卡中校扫了温特斯一眼,嘱咐道:“让你的人继续走,不用准备防御,赫德人没这么快跟上来。”
温特斯点点头,用扩音术向本队人马下令:“继续行进!不许驻留!”
穿着华丽军服的骠骑兵也消失在山坡后,先头部队没有时间等他们,继续向前坚定地走着。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杰士卡大队的背后再次出现骑兵的身影——是帕拉图骑兵。
“五个人。”皮埃尔牵着三匹马向温特斯汇报:“都干掉了。”
“做的好。这两匹马是你缴获的,你自己留着。”
皮埃尔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五名赫德轻骑撞上杰士卡大队,尽数被击杀。
帕拉图方面,只有鸣枪的哨骑以及最先赶到的六名杜萨克实际参与交战,其他人都是追在后边吃灰。
骠骑兵追了一段路,很快就撤了回来。
安德烈穷追不舍,可是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只落得一肚子火气。
他回来以后跟温特斯大倒苦水:“赫德人跟兔子一样,五个人分开跑。皮埃尔那小子单独追两个,我怕他吃亏,在后边跟了一路。结果那小子呢?也不知道给我让一个!”
“赫德人的哨探已经摸到我们身边,那大部队离我们也不会远。”温特斯轻轻捋着强运的鬃毛,他现在听清了:“你死我活……被推到这个位置,只有你死我活……”
“诶?什么?你听没听我说什么……我在说米切尔!”
……
先锋部队西南方向二十公里处,一处山坡上。
不分骑兵、步兵、工兵,帕拉图大部队所有校官都在场,两位将军被校官们簇拥着。
“好哇!特尔敦、海东、苏兹来齐了!剩下都是些零散杂碎,不值一提!正好打个痛快!”阿尔帕德将军哈哈大笑,他把手伸进胸甲想去摸酒壶,却什么也没摸到。
阿尔帕德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手,意气风发地说:“还得打一仗,不然走不掉。要来一记狠的,把赫德蛮子的门牙打掉,让他们弄清谁是猎人、谁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