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不笑 作品

第七百零三章 大祸从天降

    荣国府,凤姐院。

    平儿见宝玉来了没两句话,便又问起五儿,不禁微微皱眉,心中不由泛起膈应。

    这宝二爷如今愈发四六不着,整日不干正事,只是一味到处瞎惦记,叫人看了寒碜。

    王熙凤听了宝玉的话,心中不由耻笑,如今二房都成这德性,这宝玉还是百事不知。

    还以为自己是西府凤凰,希罕谁便是谁,当真是长了豹子胆,也不掂量那是谁的人。

    她笑着说道:“五儿原本在这里做事,我就当作个小丫头,每日指派事情,忙进忙出。

    可如今人家今非昔比,在荣庆堂给老太太敬过茶,做了琮兄弟的女人,我都不好太使唤她。

    她眼下在西府管家务,不过是闲事旁差罢了,伺候好琮兄弟才是正经事。”

    宝玉听了王熙凤的话,像被人扇了耳光,脸上火辣辣,接过丰儿端上的盖碗,装作喝茶以为掩饰。

    王熙凤似对宝玉的异样毫无察觉,随口说道:“今日五儿身子不适,要在东府歇息,不会过来了。”

    宝玉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亮,宛如幽闭的心房找到光明,连被挤兑的狼狈都忘了。

    连忙问道:“五儿姐姐得了什么病,竟然人都过不来了,可有请了大夫来瞧。

    我瞧她有几分林妹妹的娇弱,平时多保养些才好,有人多痛惜才能多些康健。”

    王熙凤听了宝玉陶醉做作的话语,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胸中一阵翻涌抽搐。

    忍不住脱口说道:“她哪是病了,昨夜轮到她值夜,整晚伺候琮兄弟太劳累,自然要歇一天。”

    平儿听了王熙凤的话,俏脸涨得通红一片,不知是不是憋得太过厉害,整个人都抖了两下。

    她想笑又不敢笑,心中只想着奶奶脸皮真厚,跟爷们说这种荤话,脸色都不带变的。

    宝玉一张脸瞬间扭曲煞白,像被雷劈了一般,手上有些哆嗦,差点就摔了盖碗,连忙放到案几上。

    王熙凤恶意的荤话,在他脑海里不住轰响,心中一阵呼天抢地,胸腹恍如被刀绞一般。

    这该死的贾琮,实在是禽兽之举,竟然糟蹋了五儿,还让人伺候他一夜……

    他想到自己和彩云整夜胡混,他忙活半夜,一事无成。

    哪里是彩云在伺候他,分明是他在伺候彩云,自己还没睡着,那死丫头倒睡得香甜。

    一直到天亮时分,彩云依旧冰清玉洁,享尽了自己的柳下之雅。

    宝玉想到这些糟心事,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王熙凤荤素不忌,这等胡话他决然不信!

    ……

    王熙凤意犹未尽,继续说道:“五儿这丫头可是有料,那身段我这女人都羡慕,是个旺夫宜子相。

    说不得过了今冬,我们大房只怕又要添丁进口。

    平儿,等大姐儿养足了月数,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早些过去东府伺候三弟,那才是正经事。

    可别什么事情都落在人后,我可丢不起这脸。”

    平儿听了大羞,说道:“二奶奶说别人就好,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

    王熙凤方才那些话语,已让宝玉如遭暴击,心中满溢悲愤委屈,掏心挖肺嫉妒失落。

    如今听她也和薛姨妈那般,也津津乐道生孩子话题,整个人愈发晕眩恶心。

    又见平儿听了王熙凤逗趣的话,满脸羞红,虽话语撇清,心里只怕十分愿意。

    可恶的贾琮,他到底要糟蹋多少钟灵毓秀……

    宝玉心如刀割,只觉举世皆敌,人人面目可憎,个个都来践踏,恨不得郁闷悲愤到去死。

    王熙凤也不顾宝玉脸色难看,笑道:“宝兄弟如今房里也进了人,等到年末又要大婚。

    你可也要抓紧些了,我那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琮兄弟如今正大孝,一时没法娶正妻,你倒可赶到他前头,二房定比大房早开花结果。”

    宝玉听王熙凤最后一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变成酱红一片。

    想到袭人泄露自己隐私,想到太太劝说就医瞧病,自己这等清白之人,还要因此躲出西府。

    至于开花结果之事,他不知自己能不能中用。

    不过,他对此不屑一顾的,自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物,岂能阂于此等俗事……

    但宝玉这话实在哄骗不了自己,这事终究还是没脸。

    他多希望此事永远不被人说破,偏自己最信任的袭人走露风声,想到便心中难抑恼怒。

    因王熙凤言语挤兑挖苦,宝玉心中郁气横冲直撞,脑子都被搅合成一滩浆糊。

    自怜、自哀、自恋、自得诸般心绪交缠混杂,神情也变得有些痴傻。

    ……

    王熙凤见宝玉神色怪异,心中也唬了一跳。

    她生怕自己嘴巴太毒,招惹宝玉撒泼发病,便马上住口不说。

    宝玉见王熙凤的破嘴,终于歇息片刻,心中长松了口气。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王熙凤又说出剜心戳肺的话。

    忙找了话头告辞,连领月例纸笔的事都忘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他脚步踉跄走出凤姐院子,心中满腔羞愤恼妒,犹如刀割火燎一般,气得身子有些发抖。

    偏巧运气极差,还没走几步便乌云密布,没一会儿便落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

    宝玉出门时天晴,自然不会带伞,他在凤姐面前吃瘪,自然也不愿回去拿伞。

    他因为怕被淋湿,低着头在雨中碎步奔跑。

    视野迷离也不仔细看前路,突然和个丫鬟撞了满怀。

    那丫鬟被撞得踉跄后退,宝玉方才被王熙凤话语奚落,正是满腔恼恨之时。

    被人撞得肩膀生疼,心中生出无名怒火,没头没脑抬腿踹了那丫鬟一脚。

    口中胡言乱语骂道:“下流庸俗东西,我素日宽容担待,你们便觉得我好糊弄,越发拿我取笑了!”

    他这一脚踹得不轻,那丫鬟挨了一脚,重重摔倒在地,手上的两把雨伞都落在地上。

    大雨滂沱之中,只是瞬息之间,她的头发被雨水黏湿在脸上,忍不住呻吟了两句。

    叫到:“宝玉,我是袭人。”

    宝玉听到叫声,才看清这人是袭人,心中不由一凉,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说道:“我怎么没看清是你,可有踢伤你了?”

    袭人只觉胸腹被踹之处,火辣钻心疼痛,嘴唇微微哆嗦,忍不住掉下眼泪,只是雨天看不出来。

    她见宝玉神情担忧,强笑说道:“没事儿,不太痛,我见下了大雨,过来给你送伞的。”

    宝玉用力扶了两次,才将袭人搀了起来,又拿了掉落的雨伞,两人相互搀扶在雨中缓行。

    ……

    两人好不容易挪回院子,麝月彩云等见他们虽打了雨伞,却都各自全身湿透。

    王夫人见了宝玉这等形状,忍不住心痛,连忙让宝玉去换衣服,省的得了风寒之症。

    她见袭人浑身哆嗦,脸色苍白如纸,才想起问袭人缘故。

    袭人只说雨天路滑,她不小心摔倒,被掉在地上的雨伞,膈到了胸腹,如今疼的厉害。

    宝玉脸色通红,在旁也不敢说话,本想扶袭人回房,又被王夫人催着换掉湿衣,只好无奈作罢。

    麝月扶着袭人回房,帮她脱去湿衣服,看到雪白胸腹处大块青紫瘀痕,不禁吓了一跳。

    说道:“只是被雨伞膈了一下,怎么会伤得这么吓人,这可不能马虎,要赶紧请大夫来瞧。”

    宝玉换过衣服也跑来看袭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袭人说出是自己踢的,让自己下不了台面。

    好在袭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十分难看,让宝玉不用担心。

    王夫人见袭人摔伤,看情形连道都走不动,必定没办法跟去东路院伺候宝玉。

    虽然袭人伤得不轻,但怎么也不好和儿子相比,宝玉的毛病一天都不能耽搁。

    最后王夫人让彩云和秋纹跟宝玉回东路院,留下麝月碧痕看守院子。

    ……

    荣国府,凤姐院。

    窗外雨声骤起,满院子都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王熙凤让人撤掉宝玉的残茶,冷笑说道:“三弟奉旨承爵承府,二太太总是里外不服气。

    我就有些稀罕,她到底凭什么不服气,二房就宝玉一个嫡子,难道二太太就凭这个儿子。

    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瞧瞧宝玉那寒碜样子,整日心思都在漂亮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