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1章 海(第2页)
更远的东方,波罗的海的冷风卷着碎冰碴子,狠狠地砸向岸边的松树。松针上挂着冰凌,远看像一排排倒挂的匕首,散发着冰冷又危险的气息。一个裹着熊皮的信使正把同样的三角信塞进另一座邮筒,邮筒上的铁徽是条盘起来的蛇,蛇眼嵌着两颗黄玉,在暮色里发出浑浊的光。信使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信里夹着一根极细的金丝——那是从某个王后的项链上抽下来的,而项链剩下的部分此刻正挂在另一个女人的脖子上,那女人明天就要加冕了。信使想起自己女儿昨晚说的话:“爸爸,你闻起来像铁锈。”他当时笑了笑,没解释,现在却突然明白了:铁锈不是味道,是颜色,是他每次洗手都洗不掉的暗红色,就像他身上永远洗不净的罪恶。
而在伦敦的雾更深处,一条窄巷的尽头,有扇木门永远只开一条缝,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门后是间没有窗的屋子,烛火被黑烟熏得直流泪,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压抑又诡异的气息。桌上摊着几十张地图,每张地图上都画着不同的河流、山脉、婚床和坟墓,仿佛在预示着无数人的命运将被这些阴谋诡计所左右。一个穿灰袍的男人正用乌鸦羽毛笔蘸着墨,墨汁里掺了松脂和炭粉,写出的字会渗进羊皮纸的纤维,像毒藤爬进墙缝,怎么都抹不掉。他写到第七行时,手指突然停住——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想起了自己母亲临终前的话:“你做的这些事,上帝看得见。”他当时没回答,现在却突然想笑:上帝当然看得见,可上帝也收贿赂,不然十字军怎么会带着妓女的香粉和圣徒的骨灰一起上路?这世界,哪有真正的公平与正义可言。
屋外,雾更浓了,浓得能掐出水来。泰晤士河漂过一具无名者的尸体,脸朝下,后脑勺上钉着一枚小小的铜钉。
铜钉的形状是朵玫瑰,玫瑰的刺朝上,像在给后来者指路,又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河对岸的钟敲了十二下,钟声被雾闷住,变成一串湿漉漉的闷响,仿佛是这世界无奈又绝望的叹息。
而在钟声里,更多的三角信正在路上,更多的匕首正在擦亮,更多的港口正在改名字。
没人记得第一根搅屎棍子是什么时候插进粪坑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根棍子还在,粪坑就永远不会变成花园,这欧洲大地,也将永远被阴谋与算计的阴霾所笼罩。
雾终于散了,可太阳却像一枚煮过头的蛋黄,黏糊糊地挂在天上,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光。
光线照进那间没有窗的屋子,照见灰袍男人手边的烛台——烛泪堆成一座小小的坟,坟里埋着半截乌鸦羽毛。
羽毛尖上还沾着墨,像一滴永远干不了的血,仿佛在诉说着这背后无尽的罪恶与黑暗。
在欧洲,尤其是西欧那片看似繁华的土地上,相似的故事如同瘟疫般肆意蔓延,各种翻版层出不穷。
这里的人,竟将违反规则、背刺盟友这般卑劣行径,视作可以大肆歌功颂德的英雄史诗来疯狂宣传。他们还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披上一层又一层美好的外衣,冠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仿佛背叛也能成为一种荣耀。
这种扭曲到极致的认知,如同一股邪恶的暗流,不仅在政治与权谋的领域兴风作浪,更渗透到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最为基层的人文道德方面,都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扭曲。
他们把背叛精心写成了一首首赞美诗,将匕首恶意涂成十字架的模样,而后冷酷无情地把十字架狠狠插进盟友的后颈窝,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在昏暗的酒馆里,弥漫着刺鼻的油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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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怀抱鲁特琴,扯着嗓子唱着那些所谓“英勇”的夜晚。吊桥吱呀一声落下,守夜的狗甚至来不及吠上一声,殷红的鲜血便顺着石阶汩汩流进护城河,将那皎洁的月亮泡得如同一枚生锈的铜币,黯淡无光。
听众们兴奋地拍着桌子喝彩,啤酒泡沫溅到胡须上,乍一看像雪,仔细瞧却又似骨灰,透着无尽的冰冷与死亡气息。
唱到高音处,琴弦突然“啪”的一声断了,断弦弹到歌者手背,留下一道红痕。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咸咸的,就像所有被肆意改写的历史,咸得发苦,满是虚伪与罪恶。
而在更远的地方,印刷机正忙碌地把同样的故事进行烫金压花处理,然后装进华丽的羊皮封面里。
封面上,一位骑白马的公爵英姿飒爽,可仔细看就会发现,白马的蹄子其实是踩在两具尸体上的,只是被娇艳的玫瑰花瓣巧妙地盖住了。
花瓣底下,尸体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仿佛要抠住最后一丝空气,那是对生的渴望,也是对这虚伪世界的控诉。
买书的少年满心欢喜地把书抱在怀里,心跳得飞快。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第一次发现,原来背刺可以如此“体面”,体面到连血腥味都能被浓郁的香粉完美盖住。
他低头轻轻嗅了嗅书页,却闻到墨香里掺着一丝甜腻的腐败,就像熟透的苹果芯里钻出的第一只蛆,恶心又令人作呕。
乡下的修士一脸虔诚地把书放在祭坛台阶上,蜡烛的火苗把烫金标题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粒烧红的炭,透着无尽的愤怒与无奈。
他想起自己昨晚给濒死士兵涂油时,那人的喉咙里滚出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忏悔,而是一串模糊的地名——全是这些年被“英雄”们转手卖掉的村庄。
修士用拇指按住士兵的嘴唇,却怎么也按不住那些地名,它们像跳蚤一样蹦进他的僧袍,钻进他的皮肤,在血管里产卵,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