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视角(22)
和颂颂分手的第4年八月,我结束了新西兰集训回到杭州,短暂休息一周后,又要去新西兰,备战冬奥集训。
那天杭州格外阴,天色压得很低,乌云一层一层像翻着的旧布。我到母亲墓前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迟到了很久。
墓前却有一束花。
一束盛开的粉色山茶花,摆得很整齐,旁边还有几样甜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抹茶千层、可露丽、玛德琳,一些和果子,芝士蛋糕,全是妈妈喜欢的味道。
我愣住了。
风吹过来,山茶的香味细细地飘进鼻腔,我蹲下身,指尖碰到那张写着to the best architect——delilah xie的小卡片。没有署名,字是印刷体,我甚至分辨不出是不是她的字迹。
可我知道,一定是她。程泊闻或许会来,但肯定不会带这么多甜点,他也早就忘了妈妈喜欢山茶花,每次都是例行公事一般放一束白菊。而他,更不会称呼妈妈是,最棒的建筑师。
只有可能是iseylia,只有她,会记得妈妈每一张设计图稿下的署名,delilah xie,只有她,会把谢徽音看作是一个出色的建筑设计师,看作她自己,而不是我的妈妈,程总的妻子。
我低头擦了擦墓碑,喃喃自语,“妈妈,是颂颂来看你了吧?这些糕点,应该是她自己做的,很好吃,就是可能会有点甜,妈妈你一定要全部吃掉哦,不然颂颂会不开心的。”
我哑着嗓子,嗓子眼涩得像吞了霜。
“妈妈,我真的…很想她。”
风刮得我脸有点疼。我一边把手里的白色山茶花插进花瓶,一边低声说:“去年这时候,我在北京看见她之后,想去找她…我去esA的研究基地门口,结果被警卫拦下了,他们说…iseylia博士不在。”
我苦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想见我。那天在北京,我明明看见她,却装作不认识…她一定很难过,她肯定…不想看见我了..我给她打电话…她把我拉黑了…但是我只是…妈妈…我只是不想,被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怕…那样会给她添麻烦…”
我望着墓碑,眨了几下眼才止住泛上来的酸意。
“现在我想联系她,又不敢。我听说,她成了大学教授,还主导了欧航局行星探测器的设计研发,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她不需要我了。”
“可妈妈,我还是…还是好爱她。”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垂下头,把脸埋进胳膊里,“我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我不知道在墓前坐了多久,直到天边完全黑透,才起身回程泊闻的家。
这次家里的人罕见地到的很齐,除了奶奶全部在场。客厅灯光亮得晃眼,妈妈看见我时,赶紧走上前把我迎进家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给我拿上一碗冰镇抹茶,对我说:“阿澈,回来了,辛苦了,阿渲和你爷爷也在,我们准备一起吃饭。”
她没有提我去祭拜妈妈的事情,但我知道,她知道我去了哪里,也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没说一句多余的话,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自称妈妈。她总是这样,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维护我们的关系。
经商从政的人家,如果像程泊闻这样二婚,那家里肯定是风波不断,就连颂颂也说过,唐岭远二婚的赵琼偶尔几次看见她都是大小姐长大小姐短地巴结个没完,但其实背地里一直和唐岭远和谋算计她。其他企业家就更别说了,这些年私生子继母争财产的事情层出不穷,早已见怪不怪。
但妈妈不一样,她从不是巴结我,更不是想笼络我捧杀或讨好程泊闻,她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用她的方式,一点点弥补我…但我也说过,那根本不是她的错,如果妈妈还在,她也会原谅,她从不是那种会维护男性把利刃指向同性的女子。
“好,谢谢妈妈。”我对着妈妈笑了笑,也对她说,“阿渲呢?”
“在客厅。”
妈妈笑着,终于放了点心,也带我到了客厅,边走边说,“阿渲想去国外读研,我是觉得,在国内好,他玩心大,去了国外不知道怎么天南海北的鬼混。你爸和你爷爷也是这个意思,但阿渲好像铁了心要出国,你帮着一起参谋一下吧?如果真要去国外,也去个离你近点的国家,有你这个哥哥在,他不敢胡来。”
“好。”我也笑了,对妈妈说,“放心吧妈,我肯定帮你和我爸管住他。”
客厅主沙发上,阿渲正和他们讨论研究生申请的事,他托着腮,看见我的时候露出看见救星的表情,拉着我坐在他身边,“哥你终于来了!!快救我!”
又对着爷爷和爸嚷嚷道:“你们就是偏心!我哥高中就去英国了!这么多年都在国外,呆在国内的时间一年都不到两个月!我大学的时候你们就不许我出国!现在还不许我去!我们家又不是没钱!你们就是偏心偏心偏心!只喜欢我哥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