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宠宦官惑害忠臣
却说黄龙元年冬月,汉宣帝寝疾,医治无效;到了残冬时候,已至弥留。于是颁诏命侍中乐陵侯史高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光禄大夫,受遗辅政。没多久就驾崩了,享年四十有三。总计汉宣帝在位二十五年,改元七次,史称他综核名实,信赏必罚,功光祖宗,业垂后嗣,足为中兴令主。缺点就是贵外戚,杀名臣,用宦官,酿成子孙亡国的大害,也未免利不胜弊呢!总数数语,也不可少。太子刘奭即日嗣位,是为元帝。尊王皇后为皇太后。越年改易正朔,号为初元元年,奉葬先帝梓宫,尊为杜陵,庙号中宗,上谥法曰孝宣皇帝。立妃王氏为皇后,封后父禁为阳平侯。王禁即是前绣衣御史王贺之子,王贺曾经谓自己救活千人,子孙必兴,见前文。如今果然出了一个孙女,正位中宫,得使王氏一门,因此隆盛。王氏兴,刘氏奈何?说起这位王皇后的来历,却也与众不同。后名政君,乃是王禁之次女,兄弟有八人,姐妹有四人。母亲李氏,原来是魏郡李家的长女。
李氏怀着王政君时,梦见一轮月亮扑入自己的怀中。王政君长大后,性情温顺,学会了妇人之道。
李氏为王禁正室,除了生有女儿政君外,尚有二男,一名凤,排行最长,一名崇,排行第四。此外有谭曼商立根及逢时,共计六子,皆系庶出。李氏性多妒忌,屡与王禁反目。王禁竟将李氏离婚。李氏改嫁河内人苟宾为妻。
王昭君原先许嫁一户人家,可男方突然死了,后来东平王纳她为妾,但是还没入门东平王就死了,他的父亲觉得很奇怪,便派人为女儿占卜,占卜者说:“因她是梦月入怀的,所以此女贵不可言。”于是,王禁让女儿学习各种才艺,在她十八岁时将她献入宫中为家人子。
王禁乃教女儿王昭君读书鼓琴,王政君却也灵敏,一学便能。年至十八,奉了父命,入侍后宫。
王政君入宫一年多,皇太子刘奭宠爱的司马良娣病故。良娣临死前说,是有其他姬妾咒她于死,从此太子郁郁寡欢,又迁怒其他姬妾,不与她们接近。汉宣帝刘询知道太子怨恨姬妾,便让王皇后在后宫挑选适合的宫女送给太子。皇后挑了五个女子,其中包括王政君。当太子刘奭到皇宫时,对这五个女子缺乏兴致,但又不想违逆母后旨意,便说:其中有一个人可以。王政君坐得最靠近太子,且打扮素雅,所以大家都以为太子属意的就是王政君,遂将她送到东宫,太子刘奭与王政君就这样成了夫妻。
太子刘奭原本已有姬妾十多人,但长年以来一直都没怀孕,而王政君成为太子妃后,一夜之间竟然怀孕了,这使汉宣帝非常高兴。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王政君分娩生下一子,汉宣帝亲自为皇孙命名为刘骜,字太孙,时时带在身边。
黄龙元年(前49年),汉宣帝刘询驾崩,太子刘奭即位为帝,是为汉元帝。先封王政君为婕妤,三天之后,升她为皇后。王政君自从生子以后,日益受到冷落;其子刘骜起初宽博谨慎,但后来喜好宴饮玩乐,汉元帝也觉得他没什么才干。此时,傅婕妤(后为昭仪)很得宠爱,生下定陶王刘康,汉元帝想要立刘康做太子。王政君与其兄王凤、太子刘骜都为此感到恐惧,后来由于史丹拥护,汉元帝考量王皇后为人谨慎,太子又是汉宣帝生前所爱,因此决定不废太子。
且说汉元帝既立,分遣诸王就国。淮阳王刘钦,楚王刘嚣,东平王宇,始自长安启行,各莅封土。还有宣帝少子刘竟,尚未长成,但封为清河王,仍留都中。大司马史高,职居首辅,毫无才略,所有郡国大事,全凭萧望之周堪二人取决。二人又系汉元帝师傅,汉元帝亦格外宠信,倚畀独隆。萧望之又荐入刘更生为给事中,使与侍中金敞,左右拾遗。金敞即是金日鞮之侄金安上之子,正直敢谏,有伯父风;更生为前宗正刘德子,即楚元王交玄孙。敏赡能文,曾为谏大夫,两人献可替否,多所裨益。惟史高以外戚辅政,起初还自知材短,甘心退让。后来有位无权,国柄在萧周二人掌握,又得金刘赞助萧周,益觉得彼盛我孤,相形见绌,因此渐渐生嫌,别求党援。可巧宫中有两个宦官,出纳帝命,一是中书令弘恭,一是仆射石显。
二竖为病,必中膏肓。自从霍氏族诛,汉宣帝恐政出权门,特召这两个阉人侍直,使掌奏牍出入。两阉小忠小信,固结主心,遂得逐加超擢。小人蛊君,大都如此。尚幸汉宣帝英明,虽然任用两阉,究竟不使令专政。到了汉元帝嗣阼,英明不及其父,仍令两个阉官蟠踞宫庭,怎能不为所欺?两阉知汉元帝易与,便想结纳外援,盗弄政柄。适值史高有心结合,乐得串通一气,表里为奸。石显尤为刁蛮狡猾,经常到史高府第往来,密参谋议,史高惟言是从,遂与萧望之周堪等,时有龃龉,萧望之等察知情隐,亟向汉元帝进言,请罢中书宦官,上法古时不近刑人的遗训,汉元帝留中不报,弘恭、石显,因此生心,即与史高计划,拟将刘更生先行调出。巧值宗正缺人,便由史高入奏,请将刘更生调署。汉元帝晓得什么隐情,当即照准。
萧望之暗暗着急,忙搜罗几个名儒茂材,举为谏官。
适有会稽人郑朋,意图干进,想去巴结望之,乘间上书,告发史高遣人四出,征索贿赂,且述及许史两家子弟,种种放纵情形。汉宣帝得书,颁示周堪,堪即谓郑朋谠直,令他待诏金马门。
郑朋既得寸进,再致书萧望之,推为周召管晏,自愿投效,萧望之便延令入见,郑朋满口贡谀,说得天花乱坠,希望博望之欢心,萧望之也为欢颜。
待至郑朋已别去,却由萧望之转了一念,恐郑朋口是心非,不得不派人侦察,未几即得回报,果然劣迹多端。于是与郑朋谢绝,并且通知周堪,不宜荐引此人,周堪自然悔悟。只是这揣摩求合的郑朋,日望升官发财,那知待了多日,毫无影响。再向萧周二府请谒,俱被拒斥。郑朋大为失望,索性变计,转投许史门下。许史两家,方恨郑朋切骨,怎肯相容,郑朋即捏词相诳道:“前由周堪刘更生教我为此,今始知大误,情愿效力赎愆。”
许史信以为真,引为爪牙。侍中许章,就将郑朋登入荐牍,得蒙元帝召入。
郑朋初见元帝,当然不能多言,须臾即出。他偏向许史子弟扬言道:“我已面劾前将军,小过有五,大罪有一,不知圣上肯听从我言否?”许史子弟,格外心欢。还有一个待诏华龙,也是为周堪所斥,钻入许史门径,与郑朋合流同污,辗转攀援,复得结交弘恭、石显。弘恭与石显遂唆使二人,弹劾上奏萧望之、周堪、刘更生,说他们排挤许史,有意构陷;趁着萧望之休沐时候,方才呈入。
汉元帝看罢,即发交弘恭石显查问。弘恭石显奉命查讯萧望之,萧望之勃然道:“外戚在位,骄奢不法,臣欲匡正国家,不敢阿容,此外并无歹意。”
弘恭石显当即复报,并言萧望之等私结朋党,互为称举,毁离贵戚,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请召致廷尉云云。汉元帝答了一个可字,弘恭石显立即传旨,饬拿萧望之、周堪、刘更生下狱。三人拘系经旬,汉元帝尚未察觉。会有事欲询周堪、刘更生,乃使内侍前往唤召,内侍答称二人已经下狱,汉元帝大惊道:“何人敢使二人拘系狱中?”
弘恭、石显在侧,慌忙跪答道:“前日曾蒙陛下准奏,方敢遵行。”
汉元帝作色道:“汝等但言召致廷尉,并未说及下狱,怎得妄拘?”
汉元帝年将及壮,尚未知召致廷尉语意,庸愚可知。弘恭、石显乃叩首谢过。汉元帝又说道:“速令出狱视事便了!”弘恭石显同声应命,起身趋出,匆匆至大司马府中,见了史高,密议多时,定出一个方法,由史高承认下去。
翌晨即入见元帝道:“陛下即位未久,德化未闻,便将师傅下狱考验。若非有罪可言,仍使出狱供职,显见得举动粗率,反滋众议。臣意还是将他免官,才不至出尔反尔呢!”
汉元帝听了,也觉得史高言之有理,竟诏免萧望之、周堪、刘更生,但使出狱,免为庶人。郑朋因此受赏,擢任黄门郎。
才过一月,陇西地震,堕坏城郭庐舍,伤人无数,连太上皇庙亦被震坍。太上皇庙,即太公庙。已而太史又奏称客星出现,侵入昴宿及养舌星,汉元帝未免惊惶。再阅数旬,复闻有地震警报,乃自悔前时黜逐师傅,触怒上苍。因此特赐萧望之爵关内侯,食邑六百户,朔望朝请,位次将军。又召周堪、刘更生入朝,拟拜为谏大夫,弘恭、石显,见三人复得起用,很是着忙,急向元帝面奏,谓不宜再起周刘,自彰过失,汉元帝默然不答。
弘恭、石显越觉着急,又说是欲用周刘,也只可任为中郎,不应升为谏大夫。汉元帝又为二宦官所蒙蔽,但使周堪、刘更生为中郎,忽明忽昧,却是庸主的情态。嗣又记起萧望之博通经术,可使为相。有时与左右谈及意见。适为弘恭、石显所闻,惶急的了不得。就是许、史二家,得知这般消息,也觉日夜不安,内外生谋,恨不得致死萧望之。萧望之已孤危得很,谁料到事机不顺,有一人欲助望之,弄巧成拙,反致两下遭殃。这人非别,就是刘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