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棉花糖 作品

我画的漫画男主他活过来了(42)

  这是二十一岁的谢危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又一次回到了那天他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

  彼时,阿舟刚刚推开病房门,站在门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舟说“谢谢你救了我”。

  然后转身离开。

  明知这是梦。

  但谢危心脏还是传来一阵痉挛的抽疼。

  他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这一刻,谢危感觉他的灵魂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边追边嘶喊着“阿舟”,另一半灵魂则飘浮在这场梦境的上空,置身事外般注视着这一幕。

  梦中的他追着阿舟的背影追了很久,他明明已经用尽全力,然而阿舟始终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令谢危在彻底的绝望中抓到了一点渺茫希望。

  仿佛只要再快点、再跑快一点,他就可以追上阿舟,挽留他。

  ‘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永远不要。’

  这句话坠落在谢危耳旁,阮舟的身影也渐行渐远——他追不上,谢危忽然发现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阮舟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逐渐融进突然乍起的、茫茫一片的白雾之中。

  阮舟从此再也不会回头和停下脚步。

  “阿舟!!!”

  谢危声嘶力竭的大喊。

  梦境顷刻间碎裂。

  谢危猛地坐了起来,整张脸煞白,额上滴着汗,被打湿的碎发黏在一块,身上病服也几近湿透。

  来给谢危换药的护士被狠狠吓了一跳。

  手中药瓶都差点没拿稳。

  护士后退数步,远离病床,警惕地盯着这个在睡梦中嘶喊着某个名字、看上去如同刚从湖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的病患。

  她甚至在心里疑惑又有些害怕的想道:杨医生也没说314病房里住的是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啊!?

  病床上。

  谢危正佝偻着背剧烈喘息。

  滴落的汗水浸湿了被子,他眼皮低垂,看上去精疲力尽,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痛苦的噩梦中逃脱出来。

  护士按亮病房内的灯。

  “谢先生,你是做噩梦……”护士话说到一半,就看见谢危边喘气边伸手去拔针,她连忙制止:

  “谢先生,这是营养针,不能拔!杨医生还说你现在需要好好调养和休息,否则身体会彻底垮掉的。”

  然而护士的话对谢危根本不起作用。

  滴着液体的针头被他一下拔出。

  手背上瞬间冒出了一小团暗红色鲜血。

  谢危毫不在意,掀开被子下床,他的这个动作带起了一点点风,吹得病服微微晃荡,瞧着像是加了三个x的超大码尺寸。

  眼瞅病人摇摇晃晃想往病房外面走,护士急忙挡在对方面前,手忙脚乱的劝说:“谢先生,你真的还不能出院,麻烦你遵从医嘱。你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在乎你的人一定会很担心。”

  谢危停下了脚步。

  护士以为他听进去了,暗暗松口气,又说:“谢先生,你躺回去吧,我重新帮你扎针——”

  谢危轻轻抬眸和她对视。

  本该意气风发的青年,眼底却暮气沉沉,就像被残忍摁灭的蜡烛;面上的疲惫和苦痛,浓重得让人不可忽视。

  “可他不在乎我,也不会担心我。”

  轻得像是叹息的一句话,带来了一场冰冷压抑的阴雨。

  直到谢危离开病房好一会。夶风小说

  护士才从那感染力极强的悲凄中回神,接着她猛然想起,数天前在住院部四楼发生的、如同偶像剧情节的一幕。

  所以这位谢先生如此失魂落魄,是因为被男朋友甩了吗?

  护士觉得她猜到了真相。

  *

  谢危又来到了阮舟家门口。

  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风衣松松斜斜穿在身上,浅金色的头发暗淡又乱糟,靠着墙低头站在那。

  地上的血迹早就被清理干净。

  “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一个戴着蓝牙耳机、嘴里哼着歌的男生走了出来,他一边哼歌,一边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刚插上钥匙孔。

  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

  痛得要死。

  男生用另一只手扯下耳机,扭曲着脸看向抓他手腕的男人——很瘦、白的像鬼,这是男生对男人的初印象。

  紧接着他就被对方猩红双眸中的阴鸷和冷戾给吓到了。

  卧槽!

  哪来的疯子?!

  我现在大喊让小爱同学报警的话,能不能保住我这条狗命啊?

  “你、”谢危急促呼吸,声音嘶哑沉涩,夹杂几声咳嗽,“为什么……会有咳咳、有这里咳、咳咳……钥匙……?”

  原本痛得龇牙咧嘴的男生一听,满脸莫名其妙,“因为我住这啊!我说哥们,你能不能先松……”男生说话时视线不自觉在下移。

  他看到了谢危风衣里的病服。

  嘶——

  不会是刚从精神病院是跑出来的吧?

  男生一脸悲伤地心想: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就要命丧黄泉了吗?不要吧……我还是处/男啊!!!

  谢危松开手。

  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哑声,断断续续问:“原来……那么原来……住在这……的人,他……?”

  男生揉着手腕。

  “当然是搬走了呗。”他耸耸肩,回道,心里还在腹诽:这哥们看着瘦得只剩皮包骨,手劲可真不小啊。

  谢危身形踉跄一下,他失神地望着男生身后暗沉沉的房间,目光不聚焦,整个人茫然无措又无助。

  “搬走了……?”

  呢喃声中透着满满的迷茫。

  “哥们,你、你没事吧?”男生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还有点被谢危给吓到,“要不……我给你叫辆救护车?”

  谢危慢腾腾扶住墙,呼吸很轻,说话也慢吞吞的,每说一个字好像都很艰难、还要动用全身力气:“他,他……搬去哪了?”

  “啊这……”男生挠挠后脑勺,“这个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谢,谢。”

  一个字一个字说完。

  谢危便扶着墙缓缓转身,背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的背影看上去简直像是随时都会被压垮一样。

  男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哥们,要不你来我家坐会吧?”这个样子走出去,指不定就要倒在大马路上。

  谢危没说话。

  他还活着。

  可内里的灵魂却在突然间死掉了。

  男生有些担心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没等他左右拉扯清楚,一声“咚”的闷响就帮他做出了决定——谢危昏死在电梯门口。

  “……卧槽?!”

  **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谢哥,今天我们吃……”开门以后,男生边说话边扫了整个客厅一圈,空荡冷清的客厅不见人,男生心里一咯噔,他立马把午饭转交给跟在他身后的人,“拿好!”

  接过午饭的人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有点晕头晕脑。

  还没问呢。

  就看见乔达目标明确地直奔洗手间。

  哐的一下撞开门。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涌了出来。

  ……

  五分钟后。

  谢危坐在沙发上包扎手腕,说是包扎,其实更像是在给手腕捆绷带,一圈又一圈缠得死紧。

  这种缠法再加上隔三差五来两刀。

  伤口能恢复就有鬼了啊!

  一旁站着的乔达抱着医药箱,一脸欲言又止。

  “咳、咳咳……”谢危忽然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好像要把内脏器官全都咳出来,苍白脸上有了一点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