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棉花糖 作品

我画的漫画男主他活过来了(15)(第2页)

  ——他喊我,嘉嘉。

  *

  与此同时,谢危出现在了阮舟家里。

  只不过这个谢危看上去和十八岁的谢危,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十八岁的谢危——张扬肆烈,天生的少年意气,是夏日临近正午的太阳,由内而外散发着灼热耀眼的朝气。

  而现在这个谢危呢——满身倦怠,是即将沉下海底的残阳,荒芜与黑暗笼罩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

  谢危扶住离他最近的沙发,微微弯下腰、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他这两天在感冒。

  有点低烧。

  骤然经历让人一阵头晕目眩的空间变换,如果不扶住沙发,谢危大概率会摔倒在地上,他咳了好一会,稍微缓过来后。

  谢危站直身体。

  看清眼前于他而言、熟悉到如同刻进灵魂的一切,谢危那双不再是蜂蜜色、好似蒙上一层灰的琥珀瞳眸轻微震颤。

  十九岁,他没有来到这里;二十岁时,他也没有。

  他失去一切后,就和这个世界、和阮舟失去了联系。

  而现在,他二十一岁。

  所以……

  又是梦吗?

  这三年,不止一次梦到过眼前这一幕的谢危低声叹息。

  只是为什么这一次的梦里。

  还是没有他哥呢?

  谢危在沙发上缓缓坐了下来,靠着沙发背,慢慢的、轻轻的合上眼睛,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但他有点累了。

  所以爸妈、还有大哥。

  请让我在这场梦境中稍微休息一会吧。

  就一会。

  ……

  谢危并没有睡多久。

  他失眠很严重。

  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谢危睁开眼,里面有清晰可见的血丝,眼下青黑明显,他轻轻叹气,抬眸时目光落在正对着他的书房。

  这一刻。

  谢危忽然想起了他六岁的那段记忆。

  左右不过是一场梦。

  那就去哥的书房看看吧。

  带着这个想法,谢危推开了书房的门,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推开的是一扇通往深渊的门。

  莫名其妙。

  谢危忽略了这个感觉,他慢慢走到书桌前。

  桌上放着一些手稿。

  一张张,一幕幕。

  一条条对话。

  全都清清楚楚地被谢危收入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想去拿起其中一张画稿的时候,那只手颤得很厉害,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谢危拿起的是一张线稿。

  ——男人被一个女人戴上狗链,跪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这个男人。

  顶着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就是他啊。

  父亲坐牢,母亲和大哥相继死去,十九岁到二十一岁,谢危没有感受过一丁点温暖,所以他总是会陷进回忆里。

  与家人有关的记忆已经染上了灰暗又痛苦的色彩。

  谢危只能回想他的六岁、他的十八岁。

  他一遍遍地想着阮舟。

  十八岁的他不懂。

  会被左以饶三言两语骗过去。

  二十一岁的谢危却很清楚。

  他喜欢阮舟。

  可是现在,谢危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他垂眸看着书桌上的那一张张粗略的画稿。

  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可舌尖上的疼痛是真的,血腥味是真的。

  心脏也疼得那么真实。

  他就是,也只是一个漫画人物。

  他所在的世界,他见到的一切,他的家人、朋友,他拥有的。

  都是虚假的。

  都是由他喜欢着的、他爱着的那个人创造的。

  但是为什么要让他经历之后的一切呢?

  他们相遇在他的十八岁,他也见过六岁的他;那个人……

  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画出后面那些故事的?

  他恨他吗?

  为什么?

  谢危想不明白。

  ——哥,难道毁掉我,毁掉我所拥有的一切,会让你开心吗?

  谢危捏着薄薄的一张画稿,指尖捏到发白,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谢危笑着,越笑越大声,笑到咳嗽不止。

  笑到弯下了腰。

  流下一滴泪。

  像一滴血。

  谢危佝偻着背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被迎头痛击,喉咙里涌上浓郁血腥气,鼻子泛酸,手脚发麻僵硬。

  画稿被他捏到布满褶皱。

  我所遭受的一切,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赠予我的。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啊?!

  是梦吧,这一定是梦吧。

  谢危无声嘶吼着猛地跪倒在书桌前,手指仍死死捏着那张画稿,另一只手按在心脏上、拽紧了衣服,他是如此迫切地渴求着。

  请让我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