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第 20 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20)【捉虫】(第2页)

她恨恨回去,决定再也不要理三哥哥了。

她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这边,兰山君等她走后,才笑着跟赵妈妈和秦妈妈道:“我读书的时候喜欢安静,要是没有大事,不必叫我。”

赵妈妈哎了一声,担忧的看她一眼,想了想,让秦妈妈去院子里面调教丫鬟们安静些,她亲自守在门外不让人来打搅。

都是人心换人心的,从前她们虽然被夫人遣来照顾六姑娘,却心还在夫人那边。但一日一日过去,她们也能知晓六姑娘是真对她们好。

心自然就偏向了姑娘这边。

昨日的事情,她也听秦妈妈说了。秦妈妈向了句抱怨的话,“我们都不在——被遣走了。不然定然是要拦一拦的。”

这话不用说明白,大家彼此都懂。

赵妈妈叹气一声,刚要抱着针线篓子过来给六姑娘做双袜子,就听里面突然传来茶杯碎的声音。

赵妈妈赶紧转身隔着门问,“姑娘?”

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六姑娘道:“无事。”

赵妈妈心都提起来了,却又不敢进去,只好继续守着门。

里间,兰山君站在一片碎瓷片里,面无人色,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腰站得直直的。

是老和尚的字。

即便多年过去,但只要看一眼,她还是能认出来。

骤然之间,她觉得头越来越重,她艰难的伸出手将头上的发钗都取下来,一样一样丢在地上,直至披发而立,她才觉得可以呼吸。

她怔怔一瞬,随后方才一直出不来的那口气便又成了戾气,她眼眶一红,咬牙压低了声音骂道:“该下地狱的狗东西!”

就是这样点了她的天光吗?

没有点到老和尚的,就要来熬断她的骨头吗?

是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吗?是要看看老和尚养出来的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吗?

她气喘吁

吁,披头散发,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腰却已经挺得直直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突然透进了一缕光。

一缕,两缕……

正午时分,春光正好。

兰山君呆呆的摊开手掌,仰头伸手向窗边。

暖烘烘的。

照得人很舒服。

像她去世的那一天。

她缓缓回过神来,低头看身边,已经是一片狼藉。她茫然看了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摔碎的茶杯。

她蹲下去,将书放在腿上,双手去捡碎瓷片,而后一滴泪掉在了依旧萦着茶水的瓷片上,溅起了涟漪。

兰山君再忍不住,这么多年,头一回闷声哭起来。

“师父——()?()”

她哆嗦着,“师父,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艰难。()?()”

“你怎么也不◤+?+?◤()?()”

——

郁清梧下值之后就去了邬家。

先生给他买的宅子离邬家不远,他走过去,只要一刻钟就行了。他去邬家,小厮们都叫他少爷。

不用排次序,不用加名姓。在邬家,他就跟先生的儿子一般,仆从们都知晓。

先生见了他来,很是高兴,道:“快些,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炒肉,我也得了一壶好酒,你陪我喝一些。()?()”

郁清梧嗯了一声,等到吃完饭,喝完酒,他才将一张纸给先生递过去。

邬庆川笑吟吟的接过,等看清纸上的字后脸色骤然一变,看向郁清梧,“你怎么会有这个?”

郁清梧:“有人给我送来的。”

邬庆川:“谁?”

郁清梧:“不知道,就那么送到了我的门口,丢在地上。”

他一直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看邬庆川,问,“先生,信上写,你与博远侯府早有来往,这是真的吗?”

邬庆川起身,将窗户关紧,久久沉吟,看向郁清梧。

他道:“是真是假,重要吗?”

郁清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惨笑一声,“为什么不重要?莹莹的命,阿兄的命,为什么在先生的口中,就成了不重要呢?”

邬庆川并不生气。他知道,只要回到洛阳,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坐下。”

他道:“清梧,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郁清梧抬头看他,只见先生笑着道:“你要是一直不怀疑我,一直信我,我才伤心。”

“毕竟,你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我还是希望你聪明一些才好。”

他将手里的纸一点点折起来:“你父母双亡,在族中备受欺凌。六岁那年,你就碰见了我。你极为聪慧,过目不忘,文章看一遍就能记住,当时我就在想,你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我当时虽然被贬蜀州,但心中依旧有一番大志向,想着我即便死在蜀州,也要有人传承衣钵才行,便收了你为徒——至今,我依旧不曾对你失望过。”

他感慨道:“清梧

()?(),

你很好——很好。你听话()?(),

勤学()?(),

从不妄自菲薄?()?∟?#?#??()?(),

也不骄傲浮躁,你实在是学得太好了,看着你一脸清正的为天下,为百姓,我便想起了故人。”

郁清梧怔怔开口:“故人是谁?”

邬庆川:“折太师,先太子,段伯颜。”

他心中浮起一股十余年都退之不去的酸楚,轻声道:“可是清梧,这个世道——我用了一辈子才看清了这个世道,它并不公正,也不清白。”

“吏部官员冗杂,军政混乱不正,户部早已亏空,百姓苦不堪言……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

郁清梧蹭的一声站起来,“可是先生,你教过我,即便贪官横行——”

邬庆川一口打断他,“不是贪——不是贪。”

他静静盯着这个得意门生道:“清梧,不是贪,是昏。”

郁清梧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邬庆川神情却越来越平静,“昏之一字,远胜于贪。如若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世上还是如此。”

郁清梧喃喃道:“可是先生,即便您改了志向,也不能跟博远侯府……”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头也越来越低,几乎是哀求道:“四年前,你没有收到过阿兄的信,对吗?”

邬庆川头侧了侧,“没有。”

“去年,您手里是不是有林冀杀害阿兄的证据,却没有给我?”

邬庆川转身:“没有。”

郁清梧久久没有回话。

邬庆川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就听他问,“这么多年,先生为什么不告诉我,您心志已变的事情?”

邬庆川沉默起来。

他想,有过很多个机会,他都能告诉清梧的。

但他开不了这个口。

这个孩子啊,自小就听他说从前,听他说天下,百姓,他长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模样,长成了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他便不忍将他的树枝砍断,将他的根拔出来让他重新长。他不忍开这个口。

于是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直到今日,他还是不愿意直接跟他说,“你抛却过往重新来过吧,你跟着我一块跟那些你想要除去的人做事,我们必定能够在洛阳之中站稳脚跟。”

他做不到。

他甚至期待着,清梧能够坚定的站在过去那里,站在他的对面,终究有一日来告诉他:“先生,你是错的。”

可是这太苦了。他走过那条路,他知道那有多苦。

他又不忍心他去做。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清梧,我不愿意逼迫你。是去是留,你要自己决定才是。”

郁清梧得回不过神来。

什么是去是留,什么自己决定。

他抬头,“先生,你告诉过我,这条路虽然艰难,但有我陪着你,即便前路险阻,你也是不怕的。”

“我虽然不曾跟先生说过这种话,但是我所作所为,都应告诉了先生,即便前路险阻

,但因有先生在,我也是不怕的。”

邬庆川闻言,不免心痛,但还是厉声道:“什么是路?”

“能并行三辆马车的才叫路!”

郁清梧怔怔,抬眸看过去。

邬庆川:“能并行三辆马车的是路,能并行两辆马车的是道,能过一辆马车的途——而清梧,你要走的不是路,不是道,甚至不是途,是径。”

不能通马车的叫径。

他哀声道:“荆棘小径,已经布满了前人的鲜血,你还要走吗?”

他声音低下去,似乎是说给郁清梧,也似乎是说给自己听:“难道是他们的鲜血不够多吗?难道是他们的鲜血不够热吗?为什么他们都走不出来一条路,却要我们走出来。”

郁清梧却已经回过神来了。他站得直直的,沉声道:“可是先生——是你教我,正因为他们走不出来,所以我们才要继续走。”

他想起莹莹,想起阿兄,想起这些年的一点一滴,惨然道:“先生,无论是路,还是道,又或者途,总会有两个方向,这叫歧。”

他挺直腰,声音颤抖:“恐我与先生……已有歧路。”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因为想起现在半途v也能拿全勤了,所以我把这章九千字的三千挪到明天了,因为要上夹子,所以本来打算明天后天更新三千字的,现在想想,拿个全勤也可以啊,所以明天也六千,后天也六千。

我会提前更新的,明天六千(周五)在早上九点,然后后天的六千(周六)在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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