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第2页)
张怀忠安排李尚书父女住进上房，凌降曜也分得一间独立客房。
装着账本的铁箱被置于驿站库房，由八名士兵轮班看守。
洗漱完毕，凌降曜独坐房中，借油灯微光回想今日种种。
从山谷伏击到王政的谋逆野心，从清风寺的大火到石洞内的生死搏杀，每一帧都惊心动魄。
但他最在意的，仍是那些账本中的内容。
虽只匆匆一瞥，却真切看到了“镇国公府”“谢氏” 的字样。
若证据属实，谢家涉足军饷贪腐便铁证如山，沈隽意作为谢家新认子弟，必受牵连。
念及此，凌降曜难掩兴奋。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若能借此扳倒沈隽意，他在翰林院的地位将更加稳固，甚至能借机攀升。
可他亦清楚，案子的复杂程度远超表象。
王政那句“连皇宫都有牵连”，若真是实情，那案子的走向将难以预测。
正思忖间，房门传来轻叩声。
“何人？” 凌降曜警觉问道。
“是我，李婉仪。”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有话想与你说。”
凌降曜迟疑片刻。
深更半夜，未婚女子登门，于礼法不合。
但念及她今日救命之恩，且所谈或为要事，他还是开了门。
李婉仪身披厚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快步走进房间。
“李小姐，如此怕是不妥…… 若被人撞见……”
“我知晓不合规矩，但有些话必须当面讲清。” 她打断凌降曜，语气郑重，“凌世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此次事件的关键秘密。”
凌降曜心头一紧：“什么秘密？”
李婉仪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其实，父亲调查此案，并非全然为了公义。”
这话如重锤敲在凌降曜心上。
不为公义，那是为何？
“此话怎讲？” 他追问。
李婉仪走到窗边，透过窗纸望向夜色，确认无人偷听后，才转过身道：“你可知我家与镇国公府的渊源？”
“不就是同朝为官么？” 凌降曜面露疑惑。
“不止于此。” 她语气淡然，却藏着怒意，“早年父亲在户部任职时，曾与镇国公就军饷分配一事激烈争执。当时镇国公仗势强行要求增加边军军饷，父亲认为此举会影响其他军队补给，坚决反对。”
“结果如何？”
“结果是父亲三年后被调离户部，外放地方。” 她声音冷硬，“表面说是历练，实则是被排挤。三年后父亲才得以回京，调任兵部。”
凌降曜恍然大悟：“所以李大人此次追查军饷贪腐，是为了报复镇国公府？”
“并非报复，而是讨回公道。” 李婉仪纠正道，“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暗中搜集镇国公府的证据，终发现他们确有挪用军饷之举。此次行动，正是要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这消息让凌降曜既兴奋又忧虑。
兴奋的是，李尚书与镇国公府有私怨，定会更坚决地追查此案，沈隽意的处境将更危险。忧虑的是，若案子掺杂私人恩怨，性质便已不同。
“李小姐为何要告知我这些？”
她认真注视着他：“因为你有权知道真相。你被卷入此事，绝非偶然。”
“何意？”
“父亲邀你同行，除了想促成我们的姻缘，还有另一层目的。” 她坦诚道，“他知你与沈隽意交好，希望能从你这里探得更多谢家内情。”
凌降曜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李尚书从一开始就打着算盘，想利用他获取谢家信息。
“那你呢？” 凌降曜直视她的眼睛，“你对此事作何感想？”
李婉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并不完全认同父亲的做法。镇国公府或许确有不端，但掺杂私怨的调查，难称绝对公正。”
她顿了顿，又道，“且我担心此事会愈演愈烈，伤及无辜。比如……”
“比如沈隽意？” 凌降曜接过话头。
她点了点头，“沈隽意虽是谢家子弟，却非自幼在府中长大，未必知晓家族所有秘密。若因此毁了他的前程，实在可惜。”
听闻此言，凌降曜心中五味杂陈。
李婉仪竟在为沈隽意着想，这让他既意外又有些不是滋味。
“李小姐似乎很关心沈编修？” 他忍不住问。
她脸颊微泛红，“我只是觉得，不应因家族之过而累及个人。何况沈隽意才华横溢，若就此埋没，亦是国家之失。”
凌降曜心中暗讽。
说是为国惜才，怕是对沈隽意另有情愫吧。
看来自己先前的判断没错，沈隽意的魅力确实不小，连李婉仪这样的大家闺秀都心生倾慕。
但面上，他仍作理解状：“李小姐心怀仁善，亦是情理之中。”
李婉仪淡淡瞥他一眼，似察觉他语气中的异样，却未多言。
“总之，我想提醒你，接下来的事恐非易事。” 她整理了一下斗篷，准备离开，“账本一旦公开，不知会牵连多少人。你需早作打算。”
“多谢李小姐提醒，我省得。”
她走到门边，忽又回头：“还有一事，关于你我……”
“何事？”
“父亲虽有意促成你我，但我希望你明白，感情之事不可勉强。” 她语气诚恳，“若你心中另有所想，不必为了迎合而委屈自己。”
这话让凌降曜一怔。
她是在暗示什么？
难道她察觉了自己对她并无真情？
“李小姐多心了，” 他应道，“我对小姐向来敬重。”
“敬重与爱慕，终究是两回事。” 她浅浅一笑，“不过，这些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平安回京。”
说罢，她轻开房门，确认无人后，悄然离去。
房间重归寂静，凌降曜的心绪却如乱麻般难理。
李婉仪今夜透露的信息太多，需细细消化。
其一，李尚书与镇国公府的私怨，解释了他为何对追查此案如此执着。这对凌降曜而言是利好，因李尚书定会穷追不舍，沈隽意的处境将更险峻。
其二，李婉仪对沈隽意的维护，让凌降曜心生不快。她虽言辞委婉，却难掩对沈隽意的好感，这更坚定了他扳倒沈隽意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