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雪月风云
风雪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像无数细针在扎。
石抱着香疯跑,怀里的人越来越沉,后背的血浸透了他半边身子,黏糊糊地冻在皮肤上,冷得刺骨。
“贼婆娘,听到没?给老子挺住!你还没给老子生小孩呢——你看虫那小兔崽子,都让琳怀了,你敢比她慢?”他喉咙里滚着嘶吼。
香的眼皮颤了颤,虚弱地想抬小手揪他的络腮胡,可胳膊刚抬起寸许就坠了下去。
石急忙把脸凑过去,让她的手能搭在自己脸上,眼泪砸在她手背上:“够到了……你揪,使劲揪……说话啊?”
话音未落,他已一头撞进兽皮营地。
营地里一片死寂。
一排排被五花大绑的伤兵和巫医跪在雪地里,个个瑟缩着,看向前头青华水军战士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水军战士们忽见石旅长抱着个血人冲进来,怀里的人后背插着一根鱼叉,血把雪都染透了,顿时个个瞪大了眼睛。
“旅长!您没事吧?”两个战士慌忙迎上来。
“滚开!”石一脚踹开他们,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着那些被绑的巫医嘶吼,“把这些狗屁巫医都放了!让他们过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气息越来越弱的香,眼神狠戾如困兽:“给她治伤!能治好的活,治不好的——”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老子把他们一块一块割下来喂狼!”
被踹倒的水军团战士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的雪,扯着嗓子吼:“没听见旅长的话?赶紧的!”
众人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解开巫医们身上的藤蔓。
石已大步走到伤兵铺着干草的矮榻边,一脚将榻上呻吟的伤兵踹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香侧身放平,指尖碰着她后背的鱼叉时,浑身都在发颤。
他转头瞪向围上来的巫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救她。”
一个年长的巫医刚要上前,被石一把揪住衣领。
他眼神里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一字一顿道:“她要是活不成,你们谁也别想痛快死——死,对你们都是妄想。”
巫医们被他眼里的疯狂骇住,脸色煞白,慌忙围到榻边,抖着手去查看香的伤势。
巫医们围着香低声嘀咕,额头渗着冷汗,手却没停——先用烧热的兽皮裹住草药,一遍遍按在香后背的伤口周围,又用骨针挑开凝结的血痂,动作虽糙却稳。
他们常年跟着军队跑,对付这种外伤倒有几分法子,知道用哪种草药能麻痹疼感,哪种能止血。
香早已陷入昏迷,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石在旁边来回踱步,兽皮靴碾得地上的干草沙沙响。
亲卫们个个屏着气,连眼皮都不敢多眨——营里哪个伤兵忍不住疼哼出一声,虎子手起刀落,青铜匕首毫不犹豫划过他的脖颈,血珠溅在雪地上,吓得其余人再疼也咬着牙硬扛。
“哗啦”一声,兽皮门帘被掀开,寒风卷着雪沫灌进来。
青阳满脸是血,手里提着颗人头,“哐当”扔在地上:“旅长,千人三统领海祭司的人头在这!刚才趁乱,海云部的残兵带着他们的朝阳祭司跑了,要不要追?”
石头也没抬,声音像淬了冰:“滚出去。”
青阳一愣,瞥见巫医们围着的血人,再看石通红的眼,瞬间明白了,拎起人头悄没声地退到了一旁。
刚静没片刻,兽皮帘又被撞开,一股夹着血沫的寒风“呼”地窜进来。
石被吹得心头火起——他知道香此刻最忌受寒。
“谁?!”
布鲁颤巍巍地提着个人进来,那人身穿海云部的兽皮,胳膊被拧得脱了臼,疼得脸都白了。
布鲁急忙低头:“旅长,就是这海崽子扔的鱼叉,伤了香夫人!”
石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那个扔鱼叉的海云部人身上,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帐内的空气冻裂。
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海云部人被他看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手脚胡乱蹬着想要后退。
石没说话,只缓缓抬起手——手里还攥着那把染血的青铜刀,刀身在昏暗的帐内闪着冷光。
他俯身,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摁在地上,雪粒混着泥土灌进他嘴里。
“鱼叉……是你扔的?”石的声音低沉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那人显然听不懂石的语言,吓得涕泪横流,拼命点头又摇头,含糊不清地求饶。
石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
他缓缓抬起手,带着血污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海云部人瑟瑟发抖的脸,一下,又一下,像在拍打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
“老子不会杀你。”石的声音平得没有起伏,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等贼婆娘醒来,她会放了你。”
“所以你给老子听着,”石的拇指碾过那人颤抖的嘴唇,语气里淬着狠,“好好祈祷,祈祷她能睁开眼——不然,你连求死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他猛地松开手,那海云部族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抖得更凶,满脸泪痕混着泥土,喉咙里滚着压抑的哭腔。
石没再看他一眼,背着手,大步走向香躺着的木榻。
静——
帐内只剩下篝火的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舔一下干硬的柴禾,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断手断脚的伤兵们蜷在角落,眼皮都不敢抬。
石的目光扫过之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方才虎子刀劈伤兵的血痕还在地上,青铜匕首悬在帐柱上,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滑,“哒”一声落在冻土上,惊得伤兵猛地一颤,慌忙咬住嘴唇,把到了喉咙口的痛哼咽了回去,额头的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
巫医们的动作放得更轻了,骨针穿过皮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只有偶尔交换眼神时,彼此眼里的凝重藏不住。
石就站在榻边,背对着众人,宽阔的肩膀绷得像块拉满的弓,谁也不敢出声催问。
篝火渐渐弱下去,帐外的风雪越来越响,夹杂着的喊杀声却随着狂风渐行渐远。
水军团战士们在各连长的带领下,长矛,以完好的状态在黑夜里举着火把,追砍着四处乱逃的海云部族人。
呼喊声冲破平原的死寂,与海螺呜呜的鸣响裹杂在一起,顺着风势传遍黑夜平原的每一个角落,连数里外都能听见。
此时,福胖子正率领着三百多雨凌团战士,举着忽明忽暗的火把作为第一梯队,策马疾驰着接应水军团的兄弟们。
队伍前方,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黑夜里踩着积雪四处奔逃——那是海云部的族人。
福胖子一马当先,追上一个跑得最慢的海云部族人,借着马速挥剑劈在他腿弯,大喝道:“都给老子站住!再跑格杀勿论!”
那人惨叫着跪倒,超连长和岳连长已策马围了上来。
福胖子勒住马,扫了眼被火把照得慌乱的溃兵,又望向远处营地的方向,那里隐约有厮杀声传来。
“超子!”他猛地回头,“你带二连一百人留下,把这些杂碎捆了看住!别让他们乱蹿!”
“是!营长!保证看牢!”超连长立刻应声。
福胖子又指向岳连长:“咱们跟带两百人,剑出鞘,往营地冲!支援旅长他们!”
岳连长眼睛一亮,挥了挥手中的青铜剑:“得嘞!弟兄们,跟紧营长,杀进去!”
两百多骑立刻调转马头,青铜剑在火把下闪着冷光,福胖子一甩马鞭:“驾!”坐骑长嘶着率先冲出,身后的雨凌团战士紧随其后,马蹄踏碎积雪的声响混着剑刃劈开寒风的锐响,朝着营地的方向猛冲——
远处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近,福胖子隐约看见几个水军团的弟兄正被海云部族人围攻,他怒吼一声:“杀!”青铜剑率先劈翻一个挡路的族人,身后的队伍如同一道锐不可当的洪流,瞬间撞进了营地外围的战团。
众海云部族人起初见奔来的骑兵,还以为是食人族驯兽部来支援的友军,风雪过后——待看清马鞍上穿着藤甲和手持青铜剑地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大喊:“是雨族人!雨族人杀进来了!快撤!”
混乱中,一个手持石斧的壮汉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正是海云部负责管理兵器和食物的千人统领第五海祭司。
他见骑兵冲得凶狠,竟迎着马蹄站定,石斧往地上一顿,朝着福胖子大吼:“来人可是雨族人?有种下来单挑!敢不敢做回丛林勇士?”
福胖子此时刚一剑劈倒旁边一个扑来的族人,战马被惊得前蹄高高扬起,雪花在黑夜中飞溅,刮得他身上的狼皮披风“猎猎——”作响。
“单挑?我傻吗?你们当老子是傻子?”他低头瞥了眼那壮汉,又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脸,满脸不屑,咧嘴笑道:“族长说了,能群殴为啥要单挑?兄弟们,上——”
身后两百多雨凌团骑兵战士早见怪不怪,自家营长这“不要脸”的性子他们早习惯了。
换做其他营长,说不定真会下马应战,偏就他们营长是个奇葩。
众人一边暗自摇头,脸上带着几分鄙夷,手上却毫不含糊,纷纷挥舞青铜剑,跟着福胖子的战马一起冲向五统领。
“呼啦——”马蹄踏在冰面上的脆响越来越近,强风裹挟着雪粒子砸在五统领脸上,见对方根本不理会单挑的提议,反而一拥而上,顿时气得满脸涨红,瞳孔骤缩,怒吼道:“你们这些雨族人,也配称丛林勇士?”